城西屠宰場。
這裡已經不是人間。
粘稠的血肉爛泥正向外擴張,發出油脂被強酸腐蝕的“滋滋”聲。
廢棄廠房的水泥地在融化,暴露出的鋼筋被輕易擰成麻花。
爛泥之中,上百隻屬於不同牲畜的眼睛瘋狂轉動,貪婪地掃視著每一寸土地,尋找下一個可以吞噬的活物。
十幾名修行者結成的陣法搖搖欲墜。
符籙的光芒如雨點般砸落,卻像泥牛入海,隻在那片血肉沼澤上激起一圈漣漪,便被徹底吞噬。
防線外圍,一排排士兵臉色慘白,曾經給予他們無限勇氣的槍械,此刻成了冰冷的燒火棍。
“頂不住了!”
一個年輕道士的嘶吼被絕望撕裂。
“它在吸收我們的攻擊!它在變強!”
玄清道長手持桃木劍,臉色已如金紙,每一次催動法力,嘴角都會溢出一縷鮮血。
他望著那頭不斷蠕動、壯大的妖物,眼中隻剩下一片死灰。
這不是戰鬥。
這是單方麵的喂食。
就在所有人都墜入絕望深淵的時刻。
一個人,從防線的側翼走了進來。
他的步伐不緊不慢,與周圍的槍林彈雨、符光亂閃格格不入。
他肩上扛著一套長條狀的物件,在火光映照下,泛著紙張特有的慘白冷光。
薑白來了。
他無視了士兵們驚愕的目光,也無視了修行者們投來的疑惑視線。
他徑直走向那頭血煞妖物,在距離不過百米的一處斷牆下停步。
這個距離,濃鬱的血腥惡臭幾乎凝成實質,足以讓普通人當場窒息。
他將肩上的東西卸下。
“哐當!”
一根慘白的紙紮掛肉鉤砸在地上,連帶著一整套紙屠具散落開來。
緊接著,他搬出了那塊一人高的慘白石板。
“咚!”
一聲悶響,停屍石落地。
這沉悶的撞擊聲,竟讓周圍混亂的槍炮和嘶吼都為之一滯。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突兀的闖入者吸引了。
他要乾什麼?
薑白沒有理會任何人的注視。
他彎下腰,將那套紙做的剔骨刀、斬骨斧、掛肉鉤、托盤,一件件整齊地擺放在停屍石上。
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充滿了某種冷酷的儀式感。
他為自己建立了一個與周遭地獄景象格格不入的“操作台”。
“喂!你是什麼人!快離開那兒!”一名負責警戒的軍官終於反應過來,衝他聲嘶力竭地大吼。
薑白頭也沒抬。
他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用草紙紮成的小豬,巴掌大小,四肢短小,肚子滾圓,憨態可掬。
他屈指一彈。
紙豬落地,活了。
它晃了晃紙做的腦袋,發出一陣細微的紙張摩擦聲,然後邁開四條小短腿,一扭一扭地衝向那頭巨大的血煞妖物。
這副模樣,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是主動投喂的“點心”。
血煞妖物那上百隻眼睛,瞬間鎖定了這個跑來的小東西。
它停下擴張,一根由碎肉和骨渣構成的觸手,從主體中猛地抽出,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朝著紙豬當頭砸下!
“完了。”
看到這一幕的修行者們,不忍地閉上了眼。
然而,預想中的拍扁聲並未傳來。
那根血肉觸手在即將砸中紙豬的瞬間,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觸手的頂端,裂開一張滿是利齒的嘴,對著近在咫尺的紙豬,發出無聲的咆哮,似乎在困惑,在猶豫。
它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東西,散發著一股讓它極度渴望的“生氣”。
可它的本質,卻是冰冷的死物。
這種矛盾,讓這頭隻靠本能行動的妖物,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就是現在。
薑白動了。
他步伐懶散,右手拎著那把薄如蟬翼的紙製剔骨刀,左手反握著那根尖銳的掛肉鉤,幾步就走到了那根懸停的血肉觸手下方。
他抬頭看了一眼。
觸手足有水桶粗,表麵血肉模糊,嵌著森白的骨茬。
“筋膜太多,老了點。”
他輕聲評價了一句,像個挑剔的買家。
下一秒,他手腕一抖。
雪白的紙刀,向上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沒有金光,沒有咒文。
隻有一聲輕微的“噗嗤”聲,像熱刀切過牛油。
那根堅韌無比,連炮彈都無法撼動的血肉觸手,竟被這把薄薄的紙刀,從根部齊齊切斷!
切口平滑如砥。
斷裂的觸手在地上瘋狂扭動,卻沒有流出一滴血,而是迅速化作一灘冒著黑氣的膿水,滲入地下。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呆呆地看著那個站在怪物身前,手持紙刀的身影。
血煞妖物主體吃痛,發出一聲由無數牲畜臨死前嘶吼混合而成的咆哮!
爛泥般的身體劇烈翻湧,數十根同樣的觸手,從四麵八方,朝著薑白狂亂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