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根沒走。
他不敢。
雙腿灌滿了鉛,死死粘在紮紙店冰涼的地麵上。
老板走了,這間小店卻比他在時恐怖百倍。
角落裡那些尚未完工的紙人紙馬,一雙雙墨線勾勒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齊刷刷地轉了過來,死盯著他。
空氣中,檀香與紙張的陳舊氣味裡,鑽進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
他坐立不安,李將軍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手機在口袋裡瘋狂震動,像揣著一窩催命的毒蜂。
他不敢接。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的光影微微晃動。
薑白回來了。
他肩上扛著那塊慘白的停屍石,另一隻手拎著那套紙屠具,身上不見半點血汙。
他步履平穩,神情淡然,不像剛經曆了一場屠殺,倒像是去菜場買了塊上好的五花肉。
“老……老板。”
劉根的嗓子擠出兩個乾澀的音節。
薑白“嗯”了一聲,看都沒看他,徑直走向後院。
“咚!”
停屍石被重重放回原位。
那個白紙托盤裡,堆著小山似的暗紅色肉瘤,脫離了主體,卻依舊在微弱地搏動,散發出甜膩腥臭的氣味,鑽進鼻腔,攪動胃液。
劉根跟在後麵,隻敢站在後院門口,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踏。
隻見薑白從庫房搬出一個半人高的陶土丹爐,又拎來一桶清冽的井水。
他將那些跳動的肉瘤,像倒豆子一樣,“嘩啦啦”全部倒進了丹爐。
接著,他拿起那把紙做的剔骨刀,在自己的指尖再次劃開一道口子。
一滴血珠滲出。
這滴血,比上次在屠宰場時,色澤更顯殷紅,質地宛如將化的琥珀。
血珠滴入丹爐。
井水瞬間暴沸!
爐下無火,爐中卻滾起濃白的蒸汽,腥氣衝天。
那些肉瘤在滾水中劇烈翻騰,竟發出一陣陣牛羊臨死前才有的,細碎而絕望的悲鳴。
薑白麵無表情,從牆角抄起一根攪火用的鐵棍,伸進丹爐,不緊不慢地攪動起來。
他的動作,優雅而從容,像是在熬一鍋上好的濃湯。
劉根的胃裡翻江倒海,再也扛不住,扶著門框,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
江城臨時指揮部。
氣氛壓抑到令人窒息。
那個從血煞妖物身上分離出的核心,被封在油紙包裡,靜置於會議桌中央。
它不再跳動,但每個注視它的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
“道長,這東西……真的安全?”李將軍的聲音沙啞,透著疲憊。
玄清道長擦著額頭的冷汗,麵露苦澀。
“安全?李將軍,這東西就是‘災禍’的具象化!那位前輩隻是用我們無法理解的手段,暫時將它‘打包’了。”
“它現在是被關進籠子的猛虎,一旦脫困,凶性隻會十倍、百倍地增長!”
他伸出一根不住顫抖的手指,點向那個油紙包。
“我能感覺到,裡麵的煞氣正在瘋狂衝擊封印。這層紙,怕也是那位前輩的手筆,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一個科學院派來的年輕顧問扶了扶眼鏡,壓低聲音嘀咕:“有那麼玄嗎?檢測報告顯示,它隻是一團高能量的生物組織……”
話未說完,玄清道長猛地回頭,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死死鎖住他。
“生物組織?”
玄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崩潰的尖利。
“你知道那屠宰場五十年死了多少生靈嗎?那裡的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水和怨念浸透了億萬遍!這東西,就是那片土地上所有死亡、痛苦、怨毒的集合體!”
“給它一滴血,它能還你一片血海!你管這個叫生物組織?”
年輕顧問麵色慘白,嘴唇翕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指揮部裡,落針可聞。
李將軍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聲音恢複了軍人的沉穩與決斷。
“將此物列為‘s級封存物’,立刻轉運至西山地底基地,動用玄鐵重棺,配合朱砂符陣,進行永久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