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指揮部內,氣氛緊繃如弦。
前一秒還在討論《山川堪輿圖》繪製進度的李將軍,此刻動作凝固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麵前的玄清道長身上。
這位龍虎山碩果僅存的泰山北鬥,這位見慣了生死、道心堅如磐石的老修行者,忽然老淚縱橫。
那不是悲痛的號哭。
而是一種更深沉,更無助,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啜泣。
“道長?道長你怎麼了?”
李將軍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扶。
玄清道長擺了擺手,嘴唇哆嗦著想說話,一開口,卻是無法抑製的哽咽。
他捂著胸口,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仿佛積壓了千百年的委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止是他。
指揮部裡,所有修行者出身的顧問,無論修為高低,此刻都像被抽走了頂梁骨。
一個個捂著臉,肩膀劇烈聳動,壓抑到極致的哭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悲傷的海洋。
“報告!全城a級以上能量反應……清零!”
“報告!所有陰氣聚集點出現劇烈波動,但不是能量爆發,是……是……”
一名年輕的技術員死盯著屏幕上那條從未見過的詭異曲線,聲音都在發顫。
“是‘悲傷指數’!爆了!整條曲線垂直了!”
“什麼他娘的悲傷指數!”
李將軍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盤亂跳。
他不懂什麼指數,但他能清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悲涼正從四麵八方滲進來,鑽心刺骨。
讓他這個鐵血軍人,都忍不住鼻頭發酸,眼前浮現出犧牲多年的老戰友那張年輕的笑臉。
“是那位……又是那位前輩的手筆!”
玄清道長終於緩過一口氣,他指著屏幕,眼中是無儘的驚駭與茫然。
“這不是天災,這是在調動眾生情緒!他到底想乾什麼?讓全城的鬼……哭給他聽嗎?”
……
陰曹地府,黃泉路上。
正押送著一隊新死之魂的牛頭馬麵,忽然停下了腳步。
周圍的鬼魂,前一刻還麻木呆滯,此刻卻不約而同地抱頭痛哭起來。
哭聲淒厲,聞者傷心,連路邊血紅的彼岸花都無力地垂下了花苞。
“哭什麼哭!都給老子閉嘴!”
牛頭掄起冰冷的鐵叉,煞氣騰騰。
可他話音剛落,自己那銅鈴大的牛眼竟也瞬間濕潤,一股莫名的悲傷直衝腦門。
他想起了當年被二郎神的哮天犬追著咬了三天三夜的屈辱往事。
竟也忍不住“哞”地一聲,哭了出來。
旁邊的馬麵一愣,隨即也趴在哭喪棒上,長長的馬臉劇烈抽搐,悲從中來。
整個黃泉路,鬼哭神嚎,徹底亂成一團。
森羅殿內。
崔判官正心煩意亂地翻看著卷宗,試圖找出薑白的來曆根腳,殿外忽然連滾帶爬地衝進來一個鬼差。
“報……報告判官大人!不好了!黃泉路……黃泉路決堤了!”
“胡說八道!”
崔判官一拍驚堂木,神威浩蕩。
“黃泉之水,萬古不息,何來決堤!”
“不是水!是眼淚!鬼哭的眼淚快把路給淹了!還有……還有忘川河,河裡的惡鬼都在哭,哭得忘川水都漲潮了!”
崔判官猛地站起。
他掐指一算,臉色瞬間從鐵青變為一片死白。
那股熟悉的,讓他神魂悸動的“規矩”之力,正如同天幕般籠罩在陽間江城的上空。
他不用看水鏡都知道是誰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