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根咬緊牙關,雙腿紮根在地,用儘全身力氣控製著線軸的轉速。
他不是在放風箏,而是在同一條看不見的深海巨獸角力。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整個城市的光線,毫無征兆地暗了下去。
不是烏雲蔽日,而是世界的“亮度”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調低。
一股陰冷、扭曲、充滿了極致占有欲的龐大氣息,從城市中心升騰而起。
那氣息一出現,天空中盤旋的燕子風箏便劇烈顫抖,飛行軌跡瞬間紊亂,像一隻被巨鷹盯上的麻雀。
“來了。”
薑白眯起眼睛,臉上第一次露出審視“材料”之外的表情。
那是一種匠人看到拙劣仿冒品時的不悅。
城市中央那棟最高的摩天樓頂端,一團濃鬱的黑霧正在蠕動、彙聚。
黑霧中,無數張稚嫩的臉龐若隱若現,無聲啼哭,表情痛苦而扭曲。
黑霧最終凝聚成一個巨大而模糊的女人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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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五官,隻有一具臃腫、龐大、由無數肉瘤堆砌而成的身軀。
她的懷中,抱著一個純粹怨念構成的黑色嬰兒。
那嬰兒沒有哭聲,隻是張著嘴,貪婪地吞噬著周圍孩童的魂魄。
鬼母!
她似乎察覺到了天空中的“異物”,模糊的頭部緩緩抬起,朝向燕子風箏的方向。
“我的……都是我的……”
一道尖利、嘶啞,由千百個女人聲音混合而成的意念,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那聲音充滿了偏執的母愛與瘋狂的占有,僅僅是聽到,就讓無數人神魂欲裂,跪倒在地。
劉根首當其衝。
他腦袋裡像被一根燒紅的鐵釺穿過,劇痛之下,眼前一黑,握著線軸的手猛然鬆開。
線軸瞬間失控,黑線“嗖”地一下就要被扯上天空!
“啪!”
一隻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薑白。
那隻手不大,沒用多大力氣,卻瞬間止住了線軸的瘋狂轉動。
一股清涼、沉穩的“規矩”之力順著薑白的手指傳來,將侵入劉根腦海的音波瞬間抹平。
劉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噪音太大,影響手感。”
薑白皺眉,像嫌棄一台嗡嗡作響的劣質機器。
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鬼母,又看了看天空中搖搖欲墜的風箏。
“線頭太多,纏在一起了。得剪開。”
他說著,鬆開劉根的手,從後腰摸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
那剪刀像是從哪個垃圾堆裡撿來的,上麵還沾著泥土。
薑白左手並指如劍,在剪刀的兩個刀刃上輕輕一抹。
“嗡……”
剪刀輕鳴,刀刃上厚厚的鐵鏽瞬間剝落,露出底下寒光凜冽的鋒刃。
一股鋒銳、決絕的“斷”之規矩,在刀刃上流轉。
“看好了,線是這麼理的。”
薑白對著天空,虛虛地“哢嚓”一聲,剪了下去。
這一剪,沒有剪向風箏,也沒有剪向鬼母。
千裡之外,那尊黑霧構成的鬼母,身形猛地一滯。
她懷中那個由怨念構成的嬰兒,身上憑空出現了一道整齊平滑的切口。
嬰兒的形態戛然而止,化作一縷青煙,被徹底抹去。
鬼母那模糊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類似“錯愕”的情緒。
她與某個重要之物的聯係,被強行剪斷了一縷。
“副產品處理完畢,主體結構未受損。”賬房先生的算盤聲適時響起,“老板,對方的核心材料為高韌性‘概念絲線’,用於捆綁魂魄,初步評估具有極高的研究與再利用價值。建議活捉,進行整體拆解。”
薑白沒有回答。
他隻是握著剪刀,饒有興致地看著遠處的鬼母。
“哦?不是單純的怨氣聚合體,而是用了‘線’來編織……這手法,倒是比我想的要精細一點。”
他的眼神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厭惡,那麼現在,則是一名老木匠看到了一塊紋理奇特的朽木。
雖然爛,但爛得很有特點。
或許……能從裡麵切出點有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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