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風箏衝入線團。
如同一滴清水,落入了滾沸的怨毒之油。
那些被鬼母用執念絲線捆綁、折磨了無數個日夜的孩童魂魄,在接觸到風箏散發出的那股純粹“思念”之光的瞬間,齊齊震顫。
他們扭曲的五官漸漸舒展開。
痛苦褪去,隻餘安詳。
風箏在魂魄的海洋中穿梭,並未觸碰任何一個魂魄,隻用自身的光芒,為他們指引著歸家的方向。
那根連接著風箏與劉根的黑色絲線,此刻成了最穩固的航標。
“回家了……”
“媽媽……”
一個個微弱又帶著哭腔的意念,順著黑線,無比清晰地傳遞到劉根的腦海中。
劉根的眼眶驟然一熱。
兩行滾燙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
他不知道哪個意念屬於誰家的孩子,但他能感覺到,那份迷途知返的孺慕之情,純粹得讓他心臟發酸。
與此同時,江城各處。
那些抱著孩子冰冷身軀、早已哭乾了眼淚的母親們,在同一時刻,心臟猛地一跳。
她們仿佛聽到了什麼。
一聲遙遠的、模糊的呼喚。
“媽媽,我冷……”
“媽媽,我怕……”
“媽媽,你在哪兒啊?”
“孩子!”
一位年輕的母親失聲痛哭,她死死抱著懷中早已沒了氣息的女兒,用自己的臉頰去貼女兒冰冷的額頭。
“寶寶彆怕,媽媽在!媽媽在這兒!”
相似的場景,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同時上演。
絕望的無邊黑暗中,終於照進了一絲光亮。
天空之上,戰局已然落定。
鬼母的身體被“撐杆紙人”強行拉開,露出了最核心的結構。
那是一團不斷蠕動、糾結在一起的“母線”,竟似活物。
它比其他絲線更粗,顏色也更深,散發著一股古老、蠻荒、純粹的母性氣息。
這,便是鬼母的本源。
也是薑白眼中的“材料”。
“品相不錯,雜質比預想的要少。”
薑白點評道,眼神裡是工匠發現絕品原石時,毫不掩飾的滿意。
他不再理會那隻正在引導魂魄的燕子風箏,而是從後院的工具架上,取下了一個紡車。
一個最普通的,鄉下用來紡紗的木質紡車。
他將紡車放在石桌上,從腰間解下那根黑色的“姻緣線”,熟練地在線錠上繞了幾圈,做成了引線。
“賬房,準備收貨。”
“已建立‘特種柔性概念材料’入庫清單,資產編號‘甲字零零柒’。”
賬房先生的算盤聲冷靜而高效。
“預計可收獲主材料‘本源母線’三十三米,副產品‘怨念絲’一千二百公斤。損耗率預估為零。”
薑白沒再說話,一隻手按住紡車,另一隻手輕輕搖動了搖杆。
嗡……
紡車開始轉動。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遠在千米高空,那團被撐開的鬼母核心——“本源母線”,被一股無形的偉力牽引,它的一端猛地繃直。
隨即,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見的流光,跨越空間,精準地連接到了薑白麵前的紡車線錠上。
薑白的搖杆,越轉越快。
高空中,鬼母發出了最後一聲絕望的悲鳴。
她的本源,她存在的意義,她的一切,正在被一股無法理解的恐怖力量,以一種極其“原始”的方式,從她的身體裡強行抽出。
她就像一個巨大的蠶繭,正被人活生生地抽出蠶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