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茹默默調出電子賬本，光標停在1989年7月：“當年為從溫州進貨，我們用服裝廠設備給食品廠作抵押。”她突然放大某行手寫備注，“這裡注明‘若違約，李鐵柱免費打工十年抵債’。”
安德魯的團隊發出輕笑，直到栓子抱來泛黃的賬本。最上麵那頁貼著褪色的欠條，落款處按著七個血手印。
“現在……”李鐵柱扯開襯衫紐扣，心口疤痕像蜈蚣蠕動，“該讓紐交所看看什麼叫中國式對賭協議。”
股份製改造會上，香港律師指著股權架構圖皺眉：“員工持股平台存在代持風險……”
“風險？”大壯突然扒開工裝，胸口紋著星辰集團布局圖，“我身上每道疤都代持著柱子哥的命！”他指尖戳著左肋槍傷，“這處是九二年為護貨款挨的！”
李鐵柱用紅筆在律師袍上畫了道：“律師，您西裝第三顆紐扣鬆了——”筆尖懸在對方領口，“就像我們第三個工地，看著光鮮，其實缺顆釘。”
深夜的財務室飄著咖啡與醬菜混合的怪味。王亞茹將七十八本手工賬掃描進係統，突然定格在某頁：“這裡，1998年洪水捐款被記成運輸成本。”
“因為當時卡車確實沉江了。”李鐵柱從保險櫃撈出鏽蝕的車鑰匙，“會計哭著問怎麼做賬，我說……”鑰匙砸在上市招股書上，“就當給龍王爺燒的買路錢！”
美國律師團隊發現更棘手的問題：“李總，您二十年前為工人子弟學校買的土地，至今沒辦產權證。”
“要證？”李鐵柱突然拎起混凝土試塊砸向地麵，碎石崩到律師腳邊，“去問那三千個考上大學的孩子——”試塊裂縫裡露出鋼筋，“他們的畢業證夠不夠當產權證！”
審計團隊抽查食堂賬目時，老周正往醬缸裡埋賬本。安德魯的助理驚呼：“這是在銷毀證據！”
“錯！”王亞茹掀開缸蓋，陳年醬香撲麵而來，“這是在釀上市酒——”她舀起醬汁澆在審計報告上，“按我們老規矩，紅頭文件得用老鹵水浸透才作數。”
路演彩排現場，栓子對著提詞器結巴：“咱們的核、核心競爭力……”
李鐵柱突然拔掉電源，掏出兒童塗鴉投影在幕布：“我兒子說爸爸的公司會種房子。”畫上老槐樹的根係纏繞著摩天樓，“現在告訴洋人，咱們的競爭力——”他踢翻路演手冊，“是讓混凝土裡長出祖宗的血脈！”
摩根士丹利女高管指著治理結構圖：“獨立董事席位應該給國際專家。”
“行啊！”李鐵柱突然從文件堆裡抽出一遝泛黃的獎狀，“這位‘全國三八紅旗手’趙大娘，當年在河灘黑市幫我們藏營業執照……”獎狀拍在對方愛馬仕包上，“夠不夠獨立？”
港股通籌備會上，對方律師反複追問：“實際控製人是否涉及訴訟？”
王亞茹突然接通幼兒園視頻。兒子在鏡頭前舉起法律繪本：“叔叔，我爸爸的訴訟都在這裡——”畫麵切換至星辰集團建設的三十七所希望小學，“變成故事書啦！”
敲鐘前夜，李鐵柱發現招股書扉頁印著華爾街合影。他連夜召回印刷廠，在合影角落p上那口茶葉蛋鍋。安德魯暴跳如雷時，王亞茹輕聲說：“知道為什麼納斯達克允許寵物敲鐘嗎？”她指向鍋沿油漬，“這口鍋養活的，可不隻是寵物。”
港交所大廳裡，栓子攥著鐘繩發抖：“柱子哥！我手汗把繩泡軟了！”
“軟了好！”李鐵柱扯下領帶纏在繩上，“八五年咱們用褲腰帶量地基——”領帶結在晨光中泛金，“現在該用這勁兒敲響新時代！”
鐘聲回蕩時，老周突然抱著醬壇衝上主席台。壇口紅布掀開，三百枚員工胸牌在醬汁裡沉浮。
“上市酒……”老人舀起胸牌分給投行精英，“得用三十年的人氣釀！”
次日財經版頭條照片裡，那枚五分硬幣牢牢嵌在上市代碼旁。王亞茹在早餐桌上推過平板電腦：“現在該教資本市場的朋友們……”她掰開流心蛋，蛋黃在星辰集團ogo上流淌，“怎麼辨認真正的黃金。”
上海證券交易所的電子屏突然被“星辰集團”的紅色代碼占據，數字像脫韁野馬般狂奔。栓子攥著那根敲過鐘的領帶，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淚水把屏幕前散落的招股書浸成紙漿。
“柱、柱子哥！咱們的代碼……”他顫抖著指向上方不斷跳動的數字，“比當年黑市糧票翻得還快！”
李鐵柱正用那枚五分硬幣刮拭交易終端外殼，金屬摩擦聲與鍵盤敲擊聲交織：“八七年倒騰雞蛋時——”硬幣在機器上劃出白痕，“你說過要是哪天錢多到數不清該怎麼辦？”
王亞茹的手機被祝賀短信塞爆，最後一條是兒子用兒童手表發來的語音：“爸爸！老師說你名字在電視上跑馬拉鬆！”背景音是財經主播激動的“市值突破千億”。
她突然關掉所有設備，從公文包掏出泛黃的個體戶執照壓在交易台上：“現在該讓它……”執照玻璃框映出瘋狂跳動的k線，“看看什麼叫真正的泡沫。”
貴賓室香檳塔被撞翻時，大壯正用計算器核對自己持股價值。突然把機器砸向地毯：“操！夠買我娘當年賣血那家醫院了！”
李鐵柱拎起滅火器噴向飛濺的酒液：“記得你娘輸血的價錢嗎？”乾粉彌漫如霧，“四百換八十塊——”他踢開破碎的香檳瓶，“現在咱們每分鐘漲的錢，夠她輸一千年。”
安德魯團隊舉著平板電腦衝進來：“李！你的身家排名……”屏幕上“福布斯實時榜單”正在快速刷新。
李鐵柱突然扯過平板，用那口茶葉蛋鍋底的黑灰在屏幕上畫了個圈：“回去告訴你那些富豪榜——”鍋沿磕碎屏幕，“我們這代人發財，靠的不是排名，”裂縫如蛛網蔓延，“是排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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