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愣了一下，黝黑的臉上露出憨實的笑容，擺擺手：“哎，不要不要，金貴東西…”
“拿著，俺請你的。”李鐵柱硬塞給他，壓低聲音，“哥，跟你打聽個事兒。”
大壯不好意思地接過蛋，小心地揣進懷裡，似乎舍不得吃：“啥事？你說。”
“聽說…亂石河灘那邊…早上…挺熱鬨？”李鐵柱斟酌著詞句。
大壯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變得緊張起來，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兄弟…你問這乾啥？那地方…可不是啥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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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就問問…家裡實在難，想尋個活路。”李鐵柱露出愁苦的表情，“聽說那邊…能稍微停停腳？”
大壯沉默了一下，啃了一口黑乎乎的窩頭，含糊道：“…是有那麼個地兒…天不亮，人不少…換啥的都有…但是…”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水太深…有‘劉爺’的人管著…去了就得先交‘管理費’…不然甭想安生擺…而且…市管會的也常去‘掃蕩’…跑慢了就折裡頭了…”
劉爺？管理費？掃蕩？信息越來越具體，也越來越駭人。
“管理費…得交多少？”李鐵柱心一橫，問到底。
“看賣啥…像俺這山貨，一次最少也得交五分…”大壯嘟囔著，“像你這蛋…估計得更貴…而且那劉爺的人凶得很…有個帶頭的，臉上有道疤，叫刀疤劉，可不是善茬…”
一次五分！甚至更多！這簡直是搶錢！李鐵柱倒吸一口涼氣。他辛辛苦苦賣一個蛋才賺多少？
“兄弟，聽哥一句勸，”大壯誠懇地看著他，“那地方，能不去就彆去。俺是沒辦法，這山貨彆處沒人要…你這蛋，好歹還能走動賣賣…雖然辛苦點，但保險啊…”
連大壯這樣常在外麵跑的人都這麼說，李鐵柱的心涼了半截。
晚上，他躺在炕上，輾轉反側。母親恐懼的勸阻，大壯謹慎的告誡，都在告訴他那是個龍潭虎穴。
可是，流動售賣的艱辛和不穩定，像慢性毒藥一樣消磨著他的時間和精力。家裡等米下鍋，等錢買藥，等錢還債！他耗不起！
黑市…雖然危險，雖然要被盤剝，但那裡人多，集中，交易速度快！如果能在被“掃蕩”前快速賣完…或許…利潤依然可觀？
風險與收益瘋狂地在他腦子裡天平上搖擺。
第二天，他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早早來到河灘地附近，遠遠地躲在土坡後麵觀察。
天光未亮，四周還一片沉寂。但漸漸地，一些影影綽綽的人影開始出現，從四麵八方彙聚過來，悄無聲息地潛入那片亂石灘。
他們有的挑著擔子，有的背著口袋，有的挎著籃子…像夜行的老鼠，警惕而迅速。
很快，那片白日裡荒涼的地方，竟然隱隱約約形成了一個熱鬨的、無聲的集市！雖然聽不見什麼吆喝聲，但那種繁忙和緊張的氣氛，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
李鐵柱的心砰砰狂跳，既害怕又興奮。
他看到幾個明顯不像買賣人的彪悍漢子在集市邊緣晃悠，其中一個臉上似乎有道明顯的疤痕，抱著胳膊，目光凶狠地掃視著周圍。
那肯定就是刀疤劉！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喧嘩和騷動！集市上的人群像受驚的鳥群，瞬間炸開，四散奔逃！挑子翻了，東西撒了也顧不上撿！
“掃蕩的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雖然壓抑，卻充滿了驚恐。
李鐵柱嚇得一縮脖子，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趕緊趴低身子，一動不敢動。
直到外麵徹底安靜下來，他才敢慢慢抬起頭。河灘地又恢複了荒涼，仿佛剛才那短暫而瘋狂的一幕隻是他的幻覺。
但地上零星散落的爛菜葉、破布袋，卻無聲地證明著那裡的危險與機遇並存。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眼神卻變得越來越堅定。
龍潭虎穴…或許，他真得去闖一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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