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米白色小花的絲巾，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在李鐵柱簡陋的攤位前漾開了漣漪。
“這……這是啥？”小紅的同伴，眼睛死死盯著那條絲巾，幾乎忘了呼吸，下意識地就伸手想去摸。
李鐵柱卻手腕一翻，巧妙地將絲巾收回少許，隻讓那柔軟的材質和精致的花色在她眼前一晃而過。
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的平淡，卻更勾人心癢：“哦，這個啊，蘇州來的真絲圍巾，搭衣服用的。你看，配這紅裙子，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何止不一樣！”小紅也回過神來，激動地扯著同伴的胳膊，“太好看了！這小花！這料子！咋係的啊？”
周圍圍觀的人群，尤其是幾個年輕姑娘，目光也瞬間被這條看似不起眼卻效果驚人的小絲巾吸引住了，紛紛往前擠了擠。
“這圍巾咋賣？”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姑娘忍不住開口問，眼睛就沒離開過那條絲巾。
李鐵柱心裡狂喜，知道氣氛烘托到位了！他穩住心神，按照重新核算過的、更能被縣城接受的價格體係。
開口道：“絲巾不貴，一塊錢一條。但這幾條是搭著衣服做樣子的，不單賣。”他刻意製造了一點稀缺性。
“一塊錢？！”馬尾辮姑娘驚呼，但語氣裡驚訝多於嫌貴——畢竟這看起來比那動輒十幾塊的衣服容易接受多了。
李鐵柱不再看她們，轉而麵向最初那兩位女工，趁熱打鐵，手指靈活地將絲巾在連衣裙領口係了個簡單的結，效果立竿見影。
整條裙子的質感仿佛又提升了一個檔次：“同誌，您看這套，褲子十五，襯衫十塊，加起來二十五！絕對全縣獨一份的穿法！要是再配上這絲巾，一塊錢，總共二十六塊！您走在大街上，保證從頭到腳都被人盯著看！”
“二十五……加一塊……二十六……”小紅和同伴咬著嘴唇，飛快地計算著，眼神裡的掙紮更加明顯。
這個價格依然肉痛，但似乎……不是完全不能考慮了？尤其是那套搭配起來的效果，和那條該死的、勾人的絲巾！
“她不要俺要！”突然，後麵那個紮馬尾辮的姑娘像是下了決心，猛地擠上前來，手裡攥著一塊錢毛票，直接指向那條酒紅色的連衣裙，“這條裙子！十三塊是吧？再加那條絲巾！一塊錢！俺要了！”
這一聲如同發令槍！瞬間點燃了現場！
有人帶頭，那種猶豫和觀望迅速被打破！尤其是對價格相對敏感的年輕人來說，一件十三塊的裙子或一條一塊錢的絲巾，似乎比一套二十多的衣褲更容易下手！
“俺也要那條裙子！還有絲巾！給俺留一條！”
“那條藍色的褲子！十五是吧？給俺拿一條俺試試！”
“這毛衣咋賣？”
“還有那種絲巾嗎？俺要那條黃小花的！”
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七八隻手同時伸向塑料布上的衣服，七嘴八舌地詢問著、叫喊著。質疑聲和嫌貴的聲音被淹沒在搶購的聲浪裡。
大壯完全看傻了，張著大嘴，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原地，隻會機械地重複：“彆擠！哎！彆擠！一個個來！”
李鐵柱心臟咚咚狂跳，血液衝上頭頂，興奮和緊張讓他手都有些抖，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機會來了！
他一邊手腳麻利地收錢、找錢，一邊提高嗓門維持秩序，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啞卻異常清晰：“大家彆急！都有都有！裙子十三！褲子十五！襯衫十塊！毛衣八塊！絲巾一塊！搭著買更好看！”
他不斷重複著價格，強化所有人的印象。
“大姐，您眼光真好！這毛衣厚實，冬天穿保暖又精神！搭這條褲子，絕配！”他收了一位中年婦女二十三塊錢，迅速將一件黑色毛衣和一條牛仔褲塞給她。
“同誌，這絲巾配您這襯衫領子正好！顯得特有氣質！”他又收了一塊錢，遞出一條鵝黃色絲巾。
交易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塑料布上的貨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揣在李鐵柱口袋裡的毛票迅速膨脹起來，沉甸甸地墜著他的褲兜！
最初那兩位女工眼看裙子要被搶光，終於急了！
“我們要了！我們要了！”小紅幾乎是喊出來的，一把將二十六塊錢塞進李鐵柱手裡，“褲子襯衫！還有那條絲巾！快給我們！”
李鐵柱飛快點錢，確認無誤，臉上笑開了花：“好嘞！給您包好！您二位穿出去，絕對是咱縣城最時髦的！”
他手腳利落地將衣服包好，又特意將那條米白色絲巾放在最上麵。兩個姑娘接過衣服，臉上又是肉疼又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和期待，抱著包裹擠出人群，仿佛抱著什麼珍寶。
這場麵徹底刺激了後來者！
“給俺也來一套！就跟她們一樣的！”
“俺要那條紅裙子！最後一條了？！誰搶了？！”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兩個巨大的編織袋幾乎見了底！塑料布上隻剩下幾件碼數不全或顏色稍遜的毛衣和t恤。絲巾更是早就被搶購一空！
人群漸漸散去，心滿意足的抱著新衣離開，或者因沒搶到而遺憾嘟囔著走開。
街角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滿地狼藉的包裝紙和李鐵柱、大壯兩人。
李鐵柱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馬路牙子上，靠著身後冰冷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內衣，冷風一吹，冰涼。
但他臉上卻控製不住地漾開一個大大的、近乎傻氣的笑容。
他顫抖著手，從褲兜裡掏出那厚厚一遝、幾乎塞不下的毛票和少量塊票，手指因激動而有些不聽使喚，就那麼在冰冷的地麵上，一張張地、仔細地數了起來。
大壯蹲在他旁邊，眼睛瞪得像銅鈴，看著那堆錢，不停地咽口水，聲音發顫：“鐵……鐵柱哥……這……這得有多少錢啊？俺……俺不是在做夢吧？”
李鐵柱沒理他，全神貫注地數著最後幾張毛票。
“……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一百五！”他猛地抬起頭，眼睛裡閃爍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光芒，聲音因為激動而變了調，“一百五十塊！淨賺！足足一百五十塊！！”
一天！僅僅一個早上！就賺了他之前賣茶葉蛋和雞蛋幾個月才能賺到的錢！
巨大的喜悅和成就感像炸彈一樣在他胸腔裡爆開，衝得他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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