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的清晨,空氣裡漂浮著一種異樣的粘稠感。往常這個時候,各攤位都忙著開張準備,雖不熱絡,卻也井然有序。
但今天,李鐵柱和王亞茹剛打開“麗人服飾”的店門,就感覺不對勁。
孫姐的搪瓷盆攤位前,罕見地聚了四五個人。賣布頭的趙寡婦,修鞋的老鋦,還有兩個麵生的攤主,正圍著孫姐說得熱鬨。
聲音不高,卻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目光時不時瞟向這邊。
“來者不善。”王亞茹低聲說,手下整理衣服的動作加快了。
李鐵柱冷哼一聲,把招牌擺正:“甭理他們!”
第一批顧客剛進門,還沒來得及細看,孫姐那邊的人群就“恰好”散開,晃晃悠悠地挪到了“麗人服飾”門口。
窄小的過道,瞬間被堵得嚴嚴實實。
趙寡婦扯著嗓門,拿起一個搪瓷臉盆敲得梆梆響:“孫姐!這盆兒底兒是不是有點不平啊?你看這釉色也不勻!”
孫姐拔高音調,誇張地回應:“哎呦我的老妹子!這可是正經唐山瓷!一等品!你嫌不好,去百貨大樓買啊!那兒貴!”
老鋦蹲在地上,拿著個破鞋底,用銼刀使勁刮擦,發出刺耳的“刺啦”聲。
另外兩人則靠在門框上,大聲議論著菜價和家裡的瑣事,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掛著的衣服上。
進來的顧客被這陣勢嚇了一跳,皺起眉頭,挑選衣服的興致頓時減了大半。
一個年輕姑娘想試穿一條裙子,卻被堵在門口的人擋著,進出不得。
“麻煩……讓一讓……”姑娘小聲說。
那幾人像是沒聽見,反而把道堵得更死。
李鐵柱臉色鐵青,拳頭在身側攥緊。他剛要開口,王亞茹輕輕拉了他一下。
她走到門口,臉上帶著禮貌卻疏離的微笑:“幾位大哥大姐,麻煩借過一下,讓顧客先進來。”
孫姐斜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喲,小王啊,這過道是公家的,我們站這兒說說話,不犯法吧?”
“是不犯法。”王亞茹語氣平靜,“就是擋著彆人做生意了。”
“哎呦!這帽子扣得!”趙寡婦尖聲叫起來,“我們窮老百姓,站街說話的自由都沒了?這市場是你家開的?”
刺耳的銼刀聲更響了。
李鐵柱額頭青筋暴起,幾乎要控製不住。王亞茹用眼神死死製止住他。
她不再理會那幾人,側身對那被堵住的姑娘溫和地說:“同誌,您先進來慢慢看。”
好不容易擠進來的顧客,在這種烏煙瘴氣的環境下,草草看了幾眼,便搖著頭離開了。
一上午下來,真正成交的沒幾單。
中午時分,那幾人總算散了。李鐵柱一腳踢在門框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欺人太甚!”他低吼道,眼睛裡布滿血絲。
王亞茹默默遞給他一碗水,眉頭緊鎖:“他們是故意的。這才剛開始。”
果然,下午,更惡心人的招數來了。
一個穿著工裝、麵生的中年男人走進來,徑直拿起一件李鐵柱剛上的新款夾克。
“這衣裳咋賣?”他嗓門粗大。
“二十五。”王亞茹答道。
“二十五?”男人眼睛一瞪,把衣服抖得嘩嘩響,“你搶錢啊?這破布片子值二十五?十塊!賣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