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辦公室那扇舊木門在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辦公桌上堆積的文件和淡淡的墨水味。李鐵柱站在傍晚略顯空曠的街道辦院子裡,傍晚微涼的風吹在他臉上,卻絲毫帶不走他渾身上下那股滾燙的激蕩。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下意識地回頭,又望了一眼那扇掛著“主任辦公室”牌子的門。
心裡頭那股滋味,複雜得很。不像賺到第一筆錢時純粹的狂喜,也不像麵對孫姐刁難時憋屈的憤怒。這是一種……一種被什麼東西穩穩托住了的感覺。
“你們小兩口,是踏實做事的料。”
“有個正式的‘名分’,比什麼都強。”
“遇到事,腰杆也硬。”
馬主任這些話,平平淡淡,沒什麼華麗詞藻,甚至帶著點官腔。但聽在李鐵柱耳朵裡,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他心坎最需要著力的地方。
他從小沒爹,記憶中關於“父親”的形象是模糊的。村裡的長輩,大多是用“老實巴交”、“彆惹事”來教育後生。從來沒有人,像馬主任今天這樣,既肯定了他的“敢闖敢乾”,又給他指出了更穩妥、更光明的“正道”。
這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來自父輩男性權威的認可和指引。不全是溫情,更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咱這算不算是……上頭有人了?”一個略帶市儈卻又無比真實的念頭冒出來,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但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他想起自己剛才在辦公室裡的表現。麵對馬主任的每一句暗示,他都幾乎是瞬間心領神會,然後給出最“恰當”的回應。
馬主任說“無照經營”,他立刻表決心“合法經營”;馬主任提到“沿海試點”,他馬上接話“積極準備,爭取典範”;馬主任暗示“鄰裡關係”,他當即保證“注意團結”。
這種反應速度,這種“一點就透”的機靈勁兒,連他自己都有點驚訝。這似乎不完全是他李鐵柱的本能,更像是……像是他靈魂裡帶來的另一種記憶在起作用——那種在複雜人際關係中精準把握對方意圖、並迅速給出最優解的能力。
“這算不算……拍馬屁?”他心裡嘀咕了一下,但隨即又坦然了。“不,這叫尊重領導,領會精神!馬主任是真心為咱好,咱得知情識趣,不能給臉不要臉!”
這種帶著點實用主義的“圓滑”,與他本性中的質樸和倔強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生存智慧。
他深吸一口氣,傍晚清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馬主任的認可,像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也像在他麵前打開了一扇更廣闊的門。
營業執照!對,營業執照!
這不再是遙遠模糊的概念,而成了一個清晰具體、跳一跳就能夠得著的目標。有了它,“麗人服飾”就不再是偷偷摸摸、可以被隨意刁難的“攤販”,而是光明正大、受政策保護的“個體工商戶”!
這不僅僅是名分,更是護身符,是通往更大世界的通行證!
他越想越激動,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幾乎是小跑著穿過了市場空蕩蕩的通道。他要立刻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王亞茹!
跑到攤位門口,王亞茹正焦急地向外張望,看到他滿臉紅光地回來,才長長鬆了口氣:“怎麼了?去了這麼久?馬主任沒為難你吧?”
李鐵柱反手關上店門,插好插銷,像個藏不住秘密的孩子,壓低聲音卻難掩興奮:“亞茹!好事!大好事!”
他拉著王亞茹走到裡間,把馬主任的話,一字不落地,連同馬主任說話時的神態語氣,都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王亞茹聽著,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當聽到“營業執照”和“沿海試點”時,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眼裡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馬主任……他這意思……是支持咱們去辦照?”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何止是支持!是暗示!是鼓勵!是給咱指路!”李鐵柱用力揮了一下手臂,“亞茹,你明白嗎?咱要是把這事辦成了,咱就是全縣個體戶的頭一份!是典型!以後誰再想動咱,就得掂量掂量!”
王亞茹重重點頭,臉上煥發出一種異樣的神采:“我明白!我明白!這是天大的機會!”她立刻展現出務實的一麵,“那咱們得趕緊準備!都需要什麼材料?照片?申請書?場地證明?”
“對!這些都得打聽清楚!”李鐵柱搓著手,“明天我就去打聽!還有馬主任說的鄰裡關係……”
提到這個,他臉上的興奮稍稍收斂,語氣變得認真起來:“亞茹,馬主任說得對。以前是咱年輕,光知道硬碰硬。以後,對孫姐她們,麵兒上該過得去還得過得去。咱把執照辦下來,把生意做得堂堂正正,比什麼都強!”
王亞茹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欣慰和一種更深層次的信賴。她發現,李鐵柱不僅僅是膽子大,能吃苦,更在快速地成長,變得更有遠見,更懂得審時度勢。
“嗯!”她用力點頭,“咱們一起,把該做的都做好!”
夜幕徹底降臨,小攤位裡點亮了煤油燈。兩人卻毫無倦意,湊在燈下,開始熱烈地商討著下一步的計劃。
李鐵柱心裡那團火,燒得更旺了。馬主任的認可,如同一股來自“官方”的東風,鼓滿了“麗人服飾”這艘小船的帆。
他感覺自己的腳步從未如此踏實,方向從未如此清晰。這條個體戶的路,他不僅要走下去,還要走得穩,走得正,走出個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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