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悶熱午後,一聲驚雷炸響在縣城上空——不是來自天氣,而是來自收音機裡字正腔圓的廣播。
“……堅決打擊生產資料領域價格雙軌製中的投機倒把、官倒行為……清理整頓皮包公司……維護社會主義經濟秩序……”
“星辰”辦公室裡,王亞茹手中的鋼筆“啪嗒”掉在賬本上,洇開一團墨跡。她與剛進門的李鐵柱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了然。
幾乎是同時,大壯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手裡揮舞著報紙,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柱子哥!報紙!頭版!要變天了!”
李鐵柱接過報紙,目光迅速掃過那篇措辭嚴厲的社論,臉上沒有任何意外,隻有一種“終於來了”的冷峻。
“慌什麼?”他放下報紙,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該來的,總會來。”
窗外,原本喧鬨的街道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肅殺之氣,驟然安靜了許多。隱約能聽到遠處“興華”門店方向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慌亂的叫喊。
王亞茹穩了穩神,拿起電話,接連撥了幾個號碼,臉色越來越凝重。
“鐵柱,五金廠那邊說……暫停所有‘計劃外’調劑發貨,要等上麵檢查。”
“運輸隊的老趙問,南邊來的那幾車貨,要不要先停一停,避避風頭?”
大壯也湊過來,壓低聲音:“柱子哥,外麵都亂套了!好多靠倒騰批文、指標的,都在想辦法跑路呢!”
李鐵柱走到窗邊,看著街麵上幾個行色匆匆、麵露惶恐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們當然要亂。靠歪門邪道吃飯,政策一變,飯碗就砸了。”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掃過王亞茹和大壯:“但我們‘星辰’亂什麼?我們哪一筆生意不是光明正大?哪一張票據不是清清楚楚?”
他拿起桌上厚厚一摞裝訂好的賬本和合同,重重拍在桌上:“亞茹,把我們所有建材調劑的合同、完稅證明、質檢報告,全部再整理一遍,要隨時能拿出來接受檢查!”
“大壯,通知下去,‘星辰’所有業務照常進行!特彆是南邊來的貨,一輛車都不準停!不僅要運,還要大張旗鼓地運!”
大壯有些遲疑:“柱子哥,這節骨眼上,是不是太紮眼了?”
“紮眼?”李鐵柱冷哼一聲,“我們合規經營,怕什麼紮眼?現在正是要讓所有人看看,誰才是經得起風雨的正規軍!”
正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刺耳地響起。王亞茹接起,聽了幾句,捂住話筒,麵色有些緊張:“鐵柱,是馬局長……工商局馬副局長。”
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下來。大壯屏住了呼吸。
李鐵柱神色不變,從容接過電話:“馬局長,您好。”
電話那頭傳來馬前進沉穩卻帶著一絲嚴肅的聲音:“李鐵柱,廣播聽了?報紙看了?”
“剛看完。”李鐵柱語氣恭敬卻不卑不亢。
“嗯。”馬前進停頓了一下,“政策風向變了,市場要震蕩。你們‘星辰’……沒問題吧?”
“請馬局長放心。”李鐵柱聲音清晰有力,“‘星辰’的所有經營活動,完全符合國家政策法規。我們隨時歡迎任何部門前來檢查指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馬前進略顯輕鬆的聲音:“好,心裡有底就好。記住,守法經營,任何時候都是企業的護身符。”
放下電話,李鐵柱看著明顯鬆了口氣的王亞茹和大壯,眼神深邃:
“聽到沒有?這就是我們一直以來堅持規矩的底氣!”
接下來的幾天,縣城商業圈經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地震。
幾家靠著“官倒”發家的貿易公司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往日活躍在各大廠礦之間的“皮包公司”經理們銷聲匿跡。
市場上充斥著恐慌性拋售和急於變現的哀嚎。
而“星辰商貿”卻像激流中的巨石,巋然不動。
門店照常營業,貨車有序進出,甚至因為不少競爭對手的突然消失,業務量反而有了小幅提升。
李鐵柱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對麵“興華”門店前聚集的、要求退貨退款的憤怒人群,以及門口貼上的封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通知‘誠信商戶聯盟’的成員,”他對身後的王亞茹說,“明天開會。告訴他們,風雨過後,該我們收拾戰場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靜和即將出擊的鋒芒。
政策的風雲突變,吹垮了無數投機者,卻為他掃清了前進道路上最肮臟的障礙。
喜歡激蕩1985:從賣蛋到首富請大家收藏:()激蕩1985:從賣蛋到首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