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天的晨光刺破省紀委公告欄的玻璃罩,栓子用袖口反複擦拭《關於星辰集團調查結論的通報》的標題,指甲縫裡的水泥灰在玻璃上劃出細痕。
“王、王總!這紅頭文件蓋著國徽章!”他整張臉貼在玻璃上嗬出白霧,“說咱們所有指控都不成立!”
王亞茹正用計算器核算停工損失,聞言將屏幕轉向眾人:“銀行剛恢複的授信額度……”數字末尾的零像串鞭炮,“夠買下三個當年的河灘黑市。”
工地廣播突然刺啦作響,播音員帶著哭腔念整改通知書:“即日起解除對星辰花園等項目的查封……”栓子掄起鐵鍬砸開生鏽的鎖鏈,碎鐵崩到李鐵柱腳邊。
“聽見沒?解封了!”栓子去扯他袖口,卻摸到滿手濕熱——李鐵柱正用那柄擺攤用的銅秤量混凝土試塊,秤盤上的砝碼不知何時換成了那枚五分硬幣。
十點整,七家銀行行長擠在臨時板房裡。工行那位捏著佛珠訕笑:“李總,總行特批了綠色通道……”
李鐵柱突然舉起銅秤,秤杆直指對方鼻尖:“張行長,這秤砣是當年你嶽父醬園子的壓缸石。”秤盤裡混凝土碎塊簌簌掉落,“現在請您稱稱——”,他突然翻過秤盤,露出刻著的“信”字,“是你們銀行的信用重,還是我這塊混凝土重?”
兒童醫院發來視頻,兒子舉著新畫的彩虹:“爸爸,小朋友說你是大英雄!”背景裡幼兒園老師正帶著孩子們唱《勞動最光榮》。
王亞茹突然拆開檔案袋,泛黃的施工許可證飄落。她拾起證件輕輕撕開夾層,露出1987年工商所手寫的“準予經營”批條:“現在該把這個……裱進地王項目的奠基石。”
混凝土泵車重新轟鳴時,老周抱著陶罐蹣跚而來。他跪倒在基坑前傾罐,陳年醬油滲進新拌的混凝土:“讓這老醬汁……給新樓紮紮根。”
栓子突然從罐底摳出枚鏽跡斑斑的鑰匙:“這……這不是咱們被查封的倉庫鑰匙嗎?”
“是命鑰匙。”李鐵柱將鑰匙摁進地基鋼筋綁紮點,“開過窮門,也開過富門——”鑰匙在水泥中消失,“今天該開天門了!”
三天後,城建局長親自送來複工批文。經過那棵老槐樹時突然駐足:“這樹……居然抽新枝了?”
王亞茹正給樹枝嫁接處纏保鮮膜,聞言輕笑:“倒春寒時凍死的隻是表象。”她指尖輕觸嫩芽,“真正的根,從來都在凍土之下。”
首批購房者舉著合同湧來時,李鐵柱爬上三十層樓高的塔吊。大風把他安全帽吹落,他在百米高空展開那麵褪色的“茶葉蛋”幌子:“各位!這布幌擋過雨、遮過羞、墊過餓!”幌布在風中獵獵作響,“今天我要把它砌進最高那堵承重牆!”
人群寂靜中,突然有人喊:“李總!給我們講講怎麼用糧票換雞蛋!”
深夜項目部,王亞茹將新簽的貸款合同攤開。李鐵柱突然抽走她發間鋼筆,在利率條款旁畫了口鐵鍋:“知道為什麼非要在地王項目樓頂裝大鍋天線嗎?”鍋形線條纏繞著數字,“要讓全城都看見——”,筆尖戳破紙張,“咱們是從這口鍋裡爬出來的!”
幼兒園秋遊隊伍路過工地時,小繼業突然脫離隊伍衝向基坑。保安追著他喊:“危險!快回來!”
孩子舉著蒲公英蹲在混凝土輸送帶前:“我給爸爸的樓種花花!”蒲公英種子飄進泥漿的瞬間,李鐵柱突然關停機器。
“留個種。”他小心翼翼捧起混著種子的混凝土,“等樓蓋好了……”泥漿從他指縫滴落,“在樓頂開出第一朵花。”
竣工典禮前夜,栓子發現李鐵柱獨自坐在老槐樹下。樹影裡擺著七碗餃子,三碗冒著熱氣,四碗早已涼透。
“老疤、阿梅、強子、劉副總……”他對著空碗輕叩酒瓶,“咱們的樓……明天要封頂了。”
王亞茹默默添上第八副碗筷,筷尖指向北鬥:“讓走了的……也看看光。”
剪彩儀式上,省領導剛舉起金剪刀,李鐵柱突然遞過鏽跡斑斑的鋼筋鉗:“領導,用這個。”鉗口還沾著三十年前的混凝土渣,“我們起家靠的不是金器,是鐵器。”
當紅綢落下刻著“星辰廣場”的巨石,遠處突然傳來火車汽笛。栓子喃喃道:“這聲……像極了當年咱們扒火車去廣州進貨。”
晚霞染紅天際時,李鐵柱在樓頂鍋形天線旁,種下了那團飄著蒲公英的混凝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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