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徹底沉下來。
北山風開始變冷,院牆外的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林家正院的燈沒有全滅,但也沒有亮得像昭告天下,隻在幾個關鍵轉角點了暖黃的燈籠,既能照,也不顯張揚。
“今晚是試探。”林清崖把小藥爐移到廊下,壓低嗓子,“爺爺說的‘再看一夜’,不隻是看你怎麼說話。是看這一夜裡,沈家會怎麼動你,你怎麼接。”
“什麼意思?”顧星闌問。
“簡單。”他神色平靜,“沈家要麼派人試抓你,要麼派人來敲林家,告訴我們‘彆亂站隊’。”
“他們想看的,是林家的態度。”
“我們想看的,是你的反應。”
他說得很乾脆,沒一絲遮掩。
林安雨靠在廊柱,抱臂,“彆不把我算上。”
她說這句話時,眼神是冷的。
顧星闌側頭,看了她一眼:“我從來沒把你算在外麵。”
她怔了一下,輕輕彆過臉:“……知道就好。”
安靜持續了沒多久。
風聲裡,忽然多出了一種不對勁的摩擦聲——那不是風吹竹葉的自然聲,而是有節奏的,像有什麼東西貼著牆體快速移動。
下一瞬,院牆外有細微的破風聲閃過。
“來了。”林清崖的指尖一沉,已經摸上針包。
幾乎同時,屋脊上一黑影翻落,落地無聲,動作極快、極利落,手裡的寒光在月色下一閃,直衝顧星闌喉口。
這不是警告,這一刀是奔著“秒殺”去的。
——沈家的人。
顧星闌沒有躲。
不是躲不了,而是他“看見了”。
【氣機感知被動)——啟動】
【鎖定來襲目標:肩關節微滯,左腳重心偏內,慣用右手,刀鋒角度指向頸動脈但肘角不足,瞬時爆發力不夠承受反折】
【可擊破點位:右肘頸側脊椎中段】
信息是瞬間湧入的,他的身體幾乎是在那一瞬自然做出了動作。
他抬手,反手卡住對方手腕。
不是硬攔,而是抓住對方發力點,順勢一扭。
“哢——”
一聲悶響,那名黑影手腕當場變形,刀哐當一聲落地。
與此同時,第二道身影從側後撲來,目標不是顧星闌,而是林安雨——很明顯,這是“劫持”路線:拿林安雨當籌碼,逼林家讓步,逼顧星闌束手。
“找死。”林清崖冷聲。
銀針破空。
他的針不再像之前救人時那麼沉穩,而是乾脆、淩厲、殺意十足。三枚針幾乎連成一道冷電,直紮那人喉嚨鎖點。
黑影悶哼一聲,連叫都沒叫出,整個人倒地抽搐。
第三個黑影落地的瞬間,已經意識到正麵拿不下來,腳尖一點,準備借牆撤退。
“你覺得你來得了,就走得了?”顧星闌淡淡。
一步踏出。
ax)本身就是一套“最少動作換最大毀傷”的體係。他沒有追跑,隻是斜斜一步切入對方退路,抬肘橫擋,極短的一記貼身撞擊——
“砰——!”
黑影直接被撞進竹柱,整個人像斷線的木偶一樣滑下去。
空氣,安靜了。
隻有竹葉還在簌簌作響,像為剛才那幾秒的暴力收尾。
林清崖甩了甩手腕,收針,淡淡道:“林家裡動手,膽子不小。”
地上那名被扭腕的黑影還在咬牙撐著,他眼裡不是恐懼,而是憤恨。他吐了口血,低聲笑:“顧星闌,沈家說了,你若還敢往前一步,就不是你一個人死了——”
“啪。”
話沒說完,顧星闌一腳踩在他臉側,沒踩下去,隻是把他的下頜角死死按住,逼得他發不出字。
“沈家?”顧星闌俯身,語氣平靜到近乎無情,“你告訴沈家,林家不是擺設。”
“我也不是‘可以嚇退’的生人。”
他輕輕往下一壓,那名刺客眼白上翻,直接暈死過去。
院裡血腥味很淡,木香和藥香反而更濃。
安靜,慢慢回流。
林安雨沒說話,隻是走到顧星闌麵前,伸手輕輕按住他胸口的位置。
“疼嗎?”
“不疼。”他說。
明顯是疼的。
他剛剛那幾下爆發,胸口的傷口又拉了一線,衣襟下正慢慢滲出一點血色。
她盯著那處,指尖微微收緊,又鬆開,低聲道:“傻。”
他說得平靜,她卻聽出了帶著命的那種決絕。這種決絕對她來說,太熟了——她的父親,當年也是這種眼神。
那一年,沈家要吞港口配額。她父親不肯把批文讓出去,就被“意外事故”沉江。屍體沒找回來,整件事被按成“走私糾紛”。林家隻能認栽,甚至連追,都沒資格公開追。
從那天起,她就知道了——
在曜陽,很多人不是輸在刀子上,而是輸在“沒人肯跟他一起扛”。
她看向顧星闌,喉嚨有點緊:“我告訴你一件事。”
“嗯?”
“我接近你,一開始,確實是計劃的一部分。”她盯著他,眼神很認真,“我需要找一個能撬動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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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我留下,是我自己的決定。”
“因為你跟他們不一樣。”
“他們要的是錢位和資源座次。你要的是——不再被人按頭。”
“這種人,值得我押。”
顧星闌看著她,沉默了兩秒。
“押得值。”他說。
林清崖看他們兩個,說不上是無奈還是放心,輕輕嘖了一聲:“感情戲等會兒演,先收尾。”
他彎腰,拎起那幾個還活著的黑影,像拎死狗一樣往院外拖,“我去交給院衛。爺爺那邊得有彙報材料。”
他走到門口,停了一下,回頭看顧星闌:“你剛那幾下,我看懂了。”
“你不是莽。”
“你是算準了角度、重心、呼吸,再下手。”
“這就好。”
“我林家,不跟隻會逞狠的人結盟。”
他丟下這句話,抬腳出門。
……
夜更深了一些。
院中血跡被人很快處理乾淨,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到半個時辰,正院來人傳話:“老爺子請。”
意思很明白:這夜的“考題”,你通過了,接下來,就是正式的結果。
——
主堂。
燈光沒有白日那樣柔,反而更沉,檀香繞開,像一層安靜的壓衣。
林鶴年依舊坐在主位。隻是這一次,他的身旁多了一方黑漆木匣,匣蓋半開,裡麵壓著一枚古舊的青銅印章。
“坐。”他開口。
顧星闌落座。
林清崖站在他一側,神情平靜;林安雨站在另一側,眼神沉穩。
林鶴年看了顧星闌很久,緩緩開口:“我林家,避世三十年。”
“我們救人,不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