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一點,天龍市的雨剛停。雲層像被刀口劃開,露出一線薄亮。機場的公務機坪隻留著幾盞地燈,橘黃的光把跑道切成幾段。陸逸凡率先下機,風把他的西裝下擺往後掀起一點,他抬手壓住,沒有回頭。沈寒緊隨其後,薄風衣扣得整齊;趙煜最後,煙癮壓了一路,一落地就想摸火,被隨行的人輕輕攔了:“趙總,禁煙區。”
車隊在停機坪外排開,黑色車門接力似的打開又關上。三家各走各的通道,連眼神都懶得交換。天龍的夜格外乾脆,空氣裡帶著雨後的清洗味,像是任何情緒被雨一衝,剩下的隻有立馬要辦的事。
陸家大廈的頂層會議室在半小時後亮起燈。整麵玻璃牆外是城市的中軸路,車燈像靜音的河。長桌的一側坐著陸家幾位核心:法務、財務、風險控製,還有兩個“外聘顧問”——一個灰發紳士,用不地道的中文打招呼;一個戴框眼鏡,隻點頭不多話。
陸逸凡把外套交給助理,站在椅背後沒有坐:“曜陽這邊,先說結論:輿論沒崩,流程成了他們的盾。我們進場的幾條線都被‘按圖走’壓住,強衝成本太高。”
財務總管翻開一本黑皮記事本:“按財務測算,西港地塊停擺,每推遲一天,利息和管理費合計新增一百八十萬。趙氏兩塊城南商用地,資金沉澱期拉長,預估損耗三到五個點。”
“書麵數字不用重複。”陸逸凡打斷,“我更在意人。”他看向灰發顧問,“你們那邊怎麼評價?”
灰發顧問咳了一聲,中文上還帶著口腔音:“對方團隊反應很快,安保、醫護、法務之間的切換幾乎無縫。這種默契,不是臨時訓練出來的。建議——”他頓了一下,找詞,“不要再嘗試現場製造擁擠。會引發輿論反噬。”
“換打法。”陸逸凡點點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們不用撞門。把門口的地墊掀了,鞋自己會臟。”
人群裡沒人笑。風險控製負責人接上:“陸總,我們已經列了‘間接施壓列表’:商會口、行業協會口、建管口、安保公司口、媒體小號口。挨個推,選最容易撬動的。”
“建管和安保放前麵。”陸逸凡道,“第三是媒體,第四再考慮協會。商會口子容易露相,暫時不用。”
“明白。”風險控製把順序改在表上。
“還有,”陸逸凡的目光落在窗外,“我們要有一個乾淨的‘意外’。不傷人,不違法,但足夠煩。先從他們的小項目試起,再摸主線。”
“我去安排。”一名年輕的執行主管出聲,語氣謹慎。
“記住,”陸逸凡補一句,“所有動作,都得有‘誤會’的解釋。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是來做生意的。”他沒坐下,轉身離開會議室,像把一個節拍交給了手下。
另一邊,沈家在城東一處舊院裡開會。院子裡兩株枇杷樹剛抽新芽,簷下掛著一串風鈴,雨後風一吹,聲音清亮。會議室的牆麵是淺木色,桌上隻有茶盞。沈寒脫了風衣,親自去茶盤邊上添水,回來才坐下。
“曜陽那邊的‘公開課’我看了三遍。”他開口,“他們不靠熱搜。他們靠‘流程’。”他把“流程”兩個字說得沒有敵意,“我們如果繼續硬壓,反噬會更快。”
“沈先生的意思?”對麵坐著沈家二房的一個代表,年輕、眼睛裡有火氣。
“踩刹車。”沈寒看著他,“短期內,撤掉所有臨場動作,收攏外圍。我們改路徑——醫院合作、慈善項目、教育基金。”他說著,手在桌麵輕輕點了點,“要‘站得住’。”
“可是,陸家那邊在加碼。”二房代表忍不住,“他們已經從安保公司和建管口子下手。”
“那是他們的節奏,不是我們的。”沈寒淡淡,“我不反對他們做,但我們彆陪跑。陪跑,容易被拉著摔。”
“那顧星闌呢?”另一個聲音從靠牆的位置響起,是沈家的法律顧問,“不動他,他就一直穩著。”
“穩不是壞事。”沈寒端茶,“他穩,才會把更多東西放在台麵上。台麵上的東西,才能寫進我們的文件裡。”他放下茶杯,“我們要的是長期在曜陽的資格,不是一陣風。”
“明白。”法務點頭,筆尖在紙上輕輕一點。
“還有一件事。”沈寒側頭,“趙家那裡,勸不住。”
“我去做一次溝通。”法律顧問苦笑,“但多半沒用。”
“那就看他撞一次。”沈寒語氣無波,“撞了才知道痛。”
市中心另一頭,趙家慣常用的會所煙霧繚繞。牆上的畫太紅,桌上的燈太亮,卡座裡有人笑得太大聲。趙煜一進門就把外套丟給小弟,坐下來,揮手:“把人都叫來。”
三分鐘後,房間裡坐滿他自己的人:兩家地產公司的二老板,三家“關係不錯”的安保公司經理,一名“退役拳館”的老板,另有兩個“做公關”的介麵人。趙煜抬手:“彆廢話,曜陽那邊,我要動。”
“趙總,動哪塊?”有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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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讓他日子不順。”趙煜冷聲,“從他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人、場子、口碑——一個不落。”
“人,意思是——”一個安保公司經理謹慎問。
“彆瞎想。”趙煜瞪他,“不是動手,是盯人。他去哪兒,誰跟誰走,誰跟他說話,記錄下來。你們要的不是血,而是證據,聽懂沒有?”
“懂。”經理擦了一把汗。
“場子呢?”公關介麵人接下去,“我們有幾家夜場,曜陽來的人如果走這一口,我們能‘接待’。”
“動靜彆大。”趙煜說,“要像偶遇,要能說‘巧合’。另外——”他轉頭看向拳館老板,“你手底下那些兄弟,最近去曜陽參加幾個比賽,彆拿冠軍,拿第二第三就好,人要在台上,鏡頭要在他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