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退?”她問。
“這一口,退。”他說。
她點頭,沒勸不退。
陳峰聽到這點,有點急:“我們現在就走嗎?不看他們下一步?不跟他們正麵杠一下?我真想看趙烈那張臉被扇歪——”
“不用。”顧星闌說,“今晚我們不再上燈。我們不成為他們這個畫麵的‘參與方’。我們是拍的人。我們要讓這事明天傳出去是‘趙烈抱了宮家的腿’,不是‘顧星闌衝上去跟趙烈撕’。你懂這個差嗎?”
陳峰馬上點頭:“懂。我們不能讓人說成‘是我們壓他’,而是‘他自己沒站住,是彆人給他扶起來’。這個惡心得更久。”
“對。”顧星闌說,“現在撤。”
陳峰一抖身,把手機塞進內層口袋,整個人跟影子似的往回退。
他們三個人順著來時路,繞過集裝箱,重新回到車邊。那條廢吊機“唰”過銀光的方向,再看時,已經完整地被黑暗吞掉了,像那裡從來沒人站過。
江塢那頭,艙門的燈還在,趙烈還在撐。他還在壓嗓子跟宮家那邊的人說“都是兄弟”這種話,仿佛他不是剛剛差點被卡出三條鋼索的“跪位”。
他還覺得自己局還漂亮。
他不知道,這一夜,他的站位、用詞、姿態、甚至他的停車角度,明早都會被發成各種版本,丟到北崖車隊群、冷鏈群、夜市擺攤群裡。
他也不知道,那三條鋼索,已經讓一個叫“宮家”的老水口,成了“你們是在一起卡人脖子”的共犯。
回到車邊,車門一關,車廂裡短暫封住潮氣和柴油味,隻剩下他們三個人的呼吸聲。
陳峰第一時間坐副駕,手機已經在手,手指飛快敲備忘:“時間點22472253。地點江塢宮家舊艙。畫麵:趙烈靠車,宮家主位,水路手在旁。原話重點:‘我們願不願意在自己艙口認你一聲自己人,是在替你說話’,‘明天外麵問起來要的是“趙烈有宮家”’,‘我們是在為你開方便之門’。價格:兩成五。附加:鋼索三道,封膝跪頸,三息之間被切斷,有未知護影,下令“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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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打邊低聲念,怕錯了。
顧星闌:“加一句:‘這不是我們動手’。”
陳峰:“懂。”
林安雨:“加一句:‘他沒敢抬頭跟我們對眼’。”
陳峰一愣,然後笑得壓不住,輕輕發出一聲“噗”的悶笑:“這句好殺人。”
“記。”顧星闌說。
陳峰點,打上去。
然後他把手機反扣在腿上,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長長吐了一口氣,像把剛才那股“老子隨時準備衝上去跟人拚命”的線抽出來,重新塞回身體裡。
“明天你叫我發,我就發。”他說。
“嗯。”顧星闌應。
這時候,小小的車廂裡終於安靜下來一點。
沉默裡,安雨的指尖又摸上顧星闌的手腕,像是本能動作:“現在呢?暗潮還在你裡麵走嗎?”
她不是問好玩嗎,她是問危險。
“在走。”顧星闌說,“不過它現在自己規矩了,不往上頂。你剛才壓得很好。”
她輕輕呼了口氣,那點緊繃才放下來。
她靠在他這邊,半個肩輕輕挨著他。不是要撒嬌,是她在用自己的呼吸節律繼續把他的呼吸壓緩。她太清楚這種“境界跨一格之後的首次回流”有多危險:稍微一衝,腦子就會發悶,眼前發白,人會在錯誤的時間變慢半秒,那半秒在這種地方=死。
“你現在是胎藏第六層。”她說。
“嗯。”他說。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問。
“意味著我終於不是‘能打’這麼簡單了。”他偏頭笑了一下,聲音低得貼她耳骨,“意味著我們可以開始真正把彆人的節奏按在手裡。”
她眼神抬了一下,認真地看著他:“還有一個意義。”
“說。”他問。
“意味著你已經開始進入他們那個層級了。”她說,“你已經在走那個係統裡的路了,不是我們自己亂叫的‘練氣築基’的野路子了。你已經在他們口徑裡了。”
他沉默了一下。
然後很輕很輕地說:“嗯。”
她柔聲:“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嗎?”
“我可以去問他們了。”他說。
她點頭:“對。”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陳峰心口像是被人用指頭戳了一下,他抬頭:“你們現在就要去青嵐?”
“不會是現在。”顧星闌說,“不是半夜翻山,太蠢。我們明麵要走‘康複谘詢’那條口。”
他把指尖送到心口,點了點那塊壓著烏金令的位置:“這塊令的另一麵是什麼?青嵐自然保護區·民俗醫研站·入山許可。這是合法牌照。這就是門。”
陳峰皺眉:“你要假裝是患者?進‘民俗醫研站’那棟樓?”
“不是假裝。”林安雨說,“他本來就該去。”
陳峰一愣。
林安雨側頭,看著顧星闌的肩鎖,指腹輕輕按了一下那塊她前兩天才給他正回去的骨頭線,語氣很平:“他肩鎖骨這節還沒完全愈合。外傷恢複,內息衝擊疊加,本來就需要後續調理。明麵上,我是林家太淵係醫師,帶夫君去‘民俗醫研站’做恢複性評估和後續治療。任何人問,我都能拿醫理說話,誰也挑不出錯。”
陳峰愣了愣,然後緩緩咧開嘴:“靠……這叫上山,還能上得這麼正大光明啊。”
“必須正大光明。”顧星闌說,“我現在不適合偷偷摸摸。我一旦用偷的方式爬進去,不叫回家,叫投靠。彆人一句‘你是不是想抱大腿’就能把我話頭壓死。”
他說到“抱大腿”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是冷的。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句。今晚他們親眼看見趙烈在當眾演“我有宮家”。那個樣子,是他最不想活成的樣子。那種姿勢,像一條被人踢翻在地的狗,硬撐說“我沒跪”,卻整個身體結構都在告訴所有人:你就是在靠彆人給你撐著臉皮呼吸。
他絕對不想成為那種。
“我要正麵上山。”他說,“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是來談的,不是來跪著求庇護的。我是血脈,不是外招傭兵。”
車廂裡安靜了兩息。
陳峰小聲道:“你真打算問他們?問他們你到底是什麼?”
“我要問。”顧星闌說。
他的聲音穩得嚇人,不是衝動,不是“我要答案”的那種爆,是沉下來之後的那種堅定。
“我要問——為什麼我會被丟出去。”他說,“我要問,當年是誰把我從山裡送下來的。我要問,是誰改了孤兒院那一份檔案,把資助方抹掉了。我要問,他們當年是為了護誰?”
陳峰喉結動了動,沒接。
他第一次聽顧星闌把這些話說得這麼白。
以前這種問題隻會從彆人嘴裡冒出來,帶嘲諷——“你那身板兒不像野路子,是不是有後台啊?”
以前他也隻會笑一聲,不接。
今晚,是他第一次承認“我要問”了。
林安雨盯著他,眼神柔卻穩:“還有一件事。”
“嗯?”他偏頭看她。
“你要準備好他們問你。”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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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眯了一下眼:“問我什麼?”
“問你,你到底要什麼。”她說。“你是要人,還是要地,還是要名。”
車廂裡安靜下來。
這句問話聽起來像簡單的選擇題,但其實是在試心脈。她不是在威脅他,她是在提前告訴他:對方不會直接說“來吧孩子我們帶你回家”。對方會先掂他。
“‘要人’,就是你要他們這群人本身。你要回脈,你要回護,你要承認你是他們的人。”她說,“‘要地’,就是你想拿他們這股力量去介入天龍的地盤,拿地線,收口子,重新劃邊。‘要名’,就是你想拿他們的名頭去壓彆人,讓彆人閉嘴,說‘這人是青嵐係的,最好彆動’。三條不一樣。”
她眼神落在他臉上,語氣很坦:“他們會問你。”
陳峰聽得頭皮又緊了緊,喉嚨慢慢滾了一下:“這聽著不像是收兒子,這聽著像是麵試族中繼承人……”
“他們不是慈善機構。”林安雨平靜,“他們不會因為你可憐就給你,他們隻會問——你是不是他們的人。‘是不是他們的人’,跟‘你有沒有血脈’,不是一件事。”
這句話一出來,車廂裡的空氣陡然定了一下。
顧星闌沒有馬上回。
他把頭靠在座椅背上,眼神往前看,像在看夜色以外的更遠的地方。
車窗外,江塢的燈光還在,艙門那邊還在進行那場“我沒跪”的自我安慰戲。宮家的那個人還在給趙烈掛“自己人”的旗子,試圖把明天早上的話術定死。整片水口還在裝什麼都沒發生。
但他們這邊,已經往下一步走了。
很久之後,他輕輕開口:“我不想要地。”
陳峰吸了一口氣。
“我也不需要他們的名去嚇人。”顧星闌繼續,聲音很低,很清楚,“嚇人是下策。我靠誰的名去嚇誰,那誰就會說‘你就是靠誰誰誰的’。我不做趙烈。”
陳峰喉結動了動,沒敢插嘴。
“我要人。”顧星闌說。
車廂裡,這三個字落下的時候,像往鐵皮內側輕輕敲了一下,聲音不響,卻在耳朵後麵留下餘震。
他不像在說口號,他像是在把某個壓在心裡很多年的答案,終於用他自己的嘴說出來。
“我要知道,我是不是有人。”他說,“我要知道,我是不是有人在背後說‘他的命,算我們的’,哪怕隻是一句話。我要知道,當彆人想拿我當棋子的時候,有沒有一隻手會像今晚這樣出來,直接一刀把鋼索切斷,然後說句‘退半步’。”
林安雨看著他,眼神很亮。
不是那種眼淚汪汪的亮,而是一種“終於”的亮,就像她心裡的某口悶火終於有了落點。
她輕聲:“那我們明天上山。”
“明天白天。”他點頭。
他指了指自己肩口的那塊:“我們就按這個理由進青嵐——康複評估,康複治療。你是我主治的醫師,我是你合法配偶。我有外傷,我有內息衝撞,我有急需調理的風險。我需要上山休養。我們合規走門口。”
陳峰抬頭:“我呢?”
“你先留在天龍,不跟我們一起去。”顧星闌說。
陳峰當場就想跳:“為啥?你們上山,我在下麵乾嘛?我不放心——”
“正因為你不放心,所以你在下麵。”顧星闌說,“我進山不能帶太多味道,不然像帶著小隊投奔。我不能讓他們覺得我是來占口子的,我是去問個說法。所以你不跟我上去。你留城裡,盯北崖,盯江塢,你明天一早把今晚的版本放出去。你是我們在下邊這口的手。你也是我們明天回不回來、回來之後是什麼局勢的底牌。”
陳峰一下沉住了。
他眼神收回來,極認真地一條條把這些話按進心裡。他不是蠢,他知道這一步有多重。
“好。”陳峰點一次,“我守。”
“還有,”顧星闌說,“你幫我照看我們的兄弟。告訴他們——我們沒退。我們隻是換個地方下棋。我們明天不出現,是因為我要去把明天之後的棋盤搬到我們這邊來。”
陳峰點頭:“懂了。”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吐掉,舌尖頂了頂後槽牙,整個人壓進副駕駛的椅背裡,像把自己整個重新釘進這趟局。
“顧哥。”他又抬頭,聲音很低很低,“我真他媽服你。”
顧星闌偏頭,笑了一點:“少肉麻。”
“滾。”陳峰笑了一下,眼眶卻紅了點,“彆讓我明天丟人。你回來就行。”
“我會回來。”顧星闌說。
車燈沒開。江塢外環的那點廢燈光透進來,把三個人的影子壓在儀表台上,像三塊不同的線條疊在一起,又往前延。
林安雨靠在他肩頭,輕輕閉了一下眼。
她嘴裡輕聲道:“胎藏六層,二轉暗潮初啟。呼吸順。肩胛線沒再崩。心口衝壓已下。可以上山。”
那不是撒嬌,是醫囑。
“可以上山。”顧星闌重複。
胎藏六層。
烏金令。
淵曜係令紋。
青嵐入山許可。
“退半步。”
他心口那團“暗潮”氣悄悄流了一圈,跟著他的呼吸一點點穩下去,就像慢慢適應了它本來就應該在這裡。
車子發動,引擎聲吞掉潮氣一瞬。
江塢身後,宮家的燈還在假裝“平常夜談”,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但實際,天龍這座城,在這個夜裡,已經被悄悄改了格局。
不止八家了。
還有一隻手,帶著烏金令,帶著“顧”字,帶著“隻護血脈”的底線,從山裡伸了下來,輕輕敲了他一下,像在說:
你不是沒人。
——
車開回天龍。
江水把最後一層燈光吞下去。
第二天白天,他們會去青嵐。
不是投靠。
是問脈。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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