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後山,內層。
祠堂後不是所謂仙氣繚繞的練功石台,也不是什麼刀槍架滿牆的殺堂。是真正封閉起來的靜修艙。
——一間完全隔音的灰白房。
牆是厚合金下再貼靜息木,四角嵌著穩壓陣腳,地麵像醫院術前準備室那麼乾淨,甚至連氣味都帶著消毒之後的淡藥味。但天花板正中卻嵌了一圈很古的符紋,雷紋纏龍,像把一整條雷脈壓在天花板上,等著有人喚醒。
這地方的感覺,說人話就是:icu+彈射艙+密宗閉關地,三合一。
門關上之後,外界整座後山的聲音都退下去,像水線被一下拉遠。外麵祠堂還有香、屏幕、族主的壓場;到這兒,就隻有心跳。
房裡隻有四個人:顧淩霄,顧雲嵐,林安雨,和顧星闌。
沒有旁聽,沒有護衛,沒有所謂“長老團圍觀新秀突破”。這個局是鎖死的。不是演戲,是辦事。
顧雲嵐先把一個低矮的軟墊踢出來,讓顧星闌坐,不是盤腿那種神神叨叨打坐,而是靠牆半坐,像急診室裡讓人彆壓到傷口、又彆完全平躺昏過去的標準體位。
“靠住。”她說,“重心彆亂。等會兒你會以為自己要窒息,我提醒你一下,那不是真的窒息,是你的命燈在誤判。你就一件事:聽安雨的,彆搶。”
“彆逞強。”林安雨跟上,很平靜地把手心落到他心下那一寸。
還是那個落點。她的指腹一點點把他的呼吸帶下去:“看我。呼,吸。彆往喉頂,往下,往丹田,往你新開的那條暗潮回路下沉。”
顧星闌低“嗯”一聲,眼神抬了抬,看她,嘴角動了一下。
他其實已經在習慣一件事了:她說的“聽我的”,不是一句情話,是指令。他會照做,完全照做。
顧淩霄沒立刻開口。他在邊上站著,像山壓在後側鎮位,防止這間靜修艙的氣外溢,也防止裡麵的氣暴衝。
他不是“我要親眼看看你有沒有本事”的那種族主,他現在是真的在看風險。
他的語氣仍舊穩:“開始前,最後確認規矩。”
他抬眼,對顧星闌:“說一遍。”
顧星闌呼氣,收聲,平平地背:“融合時暗潮會重新洗路。命燈可能誤判我死,強行拉我。強行拉,相當於燒壽。壽一旦燒,那是實打實的少活,不是‘明天自動複原’。融合必須壓住命燈的亂動,不能讓它隨便跳。所以我整過程不允許逞強,不允許抬氣去頂喉,不允許忽然起身‘我可以’,不允許跟護道搶手。我如果硬頂,安雨可以直接按死我一秒,打暈都行。”
他說得很冷靜,像在背戰規。他是真的完全背下了。
林安雨很滿意,點一下他的下頜骨:“挺乖。”
顧淩霄側頭,看向她,問得極直接:“敢按死他一秒嗎?”
“敢。”她點頭,完全不猶豫,“他如果敢亂衝,我能按掉他心口那口氣三拍,讓他腦子短斷線,暗潮瞬間沉底。命燈就不會誤判‘極限瀕死’,它會判斷‘暫時昏’。這是我家傳的控壓法,我能做,而且我敢做。”
“好。”顧淩霄說。
這一句“好”是真的“放心”。
然後他朝顧雲嵐抬下巴:“你來調。”
顧雲嵐點頭,從懷裡把那玉匣拿出來,打開。
那疊薄薄的金屬頁、一截像短脊骨的雷脈芯,此刻就在白燈下躺著,安安靜靜,卻壓得全場氣息微微刺。
那種刺,不是殺氣,是很乾淨的高壓感。像雷暴前的空氣——乾、薄、隨時會炸。
顧星闌伸出手,按在那截“脊骨”上。
瞬間,雷。
不是電擊那種一梭子上來讓你抽搐悲鳴,而是極細極密像針灌進肌肉纖維的那種雷。每一縷都在提醒你:“肌群在這裡,這裡,這裡發力;這邊鎖角,這邊收回,這邊切入,這邊掐斷。”
他全身肌肉“嗡”地一層,像一張網瞬間亮起輪廓。
在這同一瞬,係統直接在他意識裡亮起。
【融合流程啟動】
【係統模塊:
《龍淵息法》降格版·暗潮小周天已開)
《雷霆格鬥術》外放街轉版雷爆近身)
黃金眼淵曜瞳·已喚醒)
回溯命燈自複命燈·常駐)
家族模塊:
《淵曜還息篇》本源調息骨架)
《雷淵搏身》雷域爆發正本)】
【狀態:可融合】
【注意:融合將重塑宿主“暗潮”循環;宿主將獲得獨屬完整循環功法。】
【預估副反應:
內息全域重排→短時缺氣錯覺
命燈誤判→嘗試強拉→可由護道醫陣壓回
神識震蕩→暫時意識斷線預計0.20.5秒),非真實死亡】
【護道醫陣狀態:就位林安雨·太淵醫陣)——穩定度高】
【是否執行融合?】
顧星闌在意識裡,直接回了一個字:“是。”
——
第一拍,呼吸斷了。
不是他沒呼吸,是他體內的“暗潮”在一瞬間翻身,像一整片潮汐突然掉頭,逆著舊河道往心口頂,就像一條摁不住的海浪猛撞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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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結哽了一下。
那個瞬間是真危險的瞬間——如果他像平時那樣條件反射地硬抗、用力把氣頂出去,他的命燈就會把這個瞬間標記成“終止”,下一秒強行把他“救”回來。
那種“救回來”是白刃式的。他能活,但會燒壽。
這一秒,如果沒人管他,他一定會抬氣。他身體習慣了。十幾年都是靠“頂住,彆倒”。
但他剛一抬肩,手腕就被扣住。
“下去。”林安雨的聲音壓在他耳邊,低,冷,帶命令感。
她的手掌已經按在他心窩和肋下那條線上,拇指往下一壓,像一把暗鎖。
這不是普通“摁你彆掙紮”。這是直接插進他暗潮回路的“截流”。
這一壓,“暗潮”正要往上炸的勢頭,硬生生被按成一記漩渦,像一個大浪被半截攔腰折斷,強行轉向,往丹田落。
落下去了。
沒有衝喉。
沒有燒心。
命燈那點刺痛的光在他意識邊緣亮了一下,像準備拉閘,下一拍又滅了。
“乖。”林安雨低聲,“繼續沉,聽我數。三,二,一——”
她每數一個數,手指往下送一分,引著他的氣往肚臍下,被迫往下紮根。
他的呼吸恢複了。但不是用胸腔喘那種粗糙補命的喘,是真的被她帶著,往下沉穩。
顧雲嵐站在一側,目光冷靜,手指微動,像在虛空畫線。
她沒碰他身體,但是她在“跟圖”。
她一邊跟,一邊用那種像講病例又像講課的平靜口吻壓著節奏:“第一段,暗潮回路洗線。現在他的小周天不是‘繞心一圈回丹田再上’,是‘心—背—肩—臂—指—回心—脊—丹田’。這是雷淵搏身的骨架。不再是死命硬頂,而是瞬發瞬收。彆讓他卡在心口。”
林安雨:“知道。”
顧雲嵐:“第二段,調息。‘淵曜還息篇’的核心是‘把命留住’,不是‘把力放大’。星闌,你聽著。”
她直接叫名,沒有“顧少”“顧先生”的那一套,應他本名,就像當著堂把他從譜上叫下來。
她說話一字一字,像金針:
“從現在起,你每一次爆發,都是以‘回來’為前提。你不再拿命換招,你先確認你能收回來,你才出手。”
“你不是以前那個孤兒院後巷裡為了讓兄弟活下去可以直接拿腦門撞鋼管的瘋狗了。你現在是第一執行人。”
“執行人不是敢死。執行人是——不能死。”
顧星闌眼角抽了一下,像被這句話正中太陽穴。他沒回嘴。他喉頭動了動,低聲:“記住了。”
顧淩霄在旁邊,靜靜看著,沒插話。
他的存在感不是“我要監控”,反而像一堵厚牆撐著這間艙,防止裡麵這場重排震出去。他也在判斷:這條新路,穩不穩,值不值,把人放出山以後會不會反噬。
第二拍。
雷來了。
不是剛才那種全身暖麻的雷,是一股真正的“搏身”。
那一瞬間,顧星闌整條後背往下一沉。肌肉直接鎖住,一股極短的爆裂感沿他的肩、臂、肘、腕一路劈下去——那就是《雷淵搏身》的核心:一瞬間,你全人就成一把雷釘,嵌進對手要害,掰斷,收回,不拖泥。
他以前靠係統的“雷霆格鬥術”能做到一個粗糙版,比如肩撞封位、肘擊切喉、膝頂大腿外側、踩壓對方腳背這種狠招。但那種打法很耗本身,像把身體當炸藥綁腰上。
現在不同。
現在那股雷是有回路的。它衝出去的同時,後半已經回來了。
他的身體第一次體驗到了“不把自己當一次性武器”的搏殺方式。
他甚至聽見自己的關節在體內輕輕“合龍”。沒有疼。隻有合適。
第三拍。
光。
不是房間燈光。是他眼睛裡,黃金眼淵曜瞳)徹底打開。
之前他隻是看見“氣線”“弱點”,像戰鬥輔助層疊在現實畫麵上。現在的視覺直接變成了三層:
——最外層:正常世界,牆、地、三個人的臉,冷白燈。
——中層:所有人的氣脈線路,像細光線遊走。
——最內層:生死線。
生死線不是“紅點=打這裡他死”。不是這麼簡單粗暴。那條線更像是每個人身上有一圈極淡、極薄的環,是生命的“門閂”。
平常,這個環是關著的。隻有在對方真正起了殺心、或者真正要殺你、或者已經決意不留餘地的時候,那環才會緩緩亮,像一圈細到幾乎不存在的金線,告訴你——“他現在是以你的死為目標行動”。
過去的他打架時,有時候會突然鎖定對方的喉位、眼窩、膝關節,像預判,這是為什麼:那一刻,係統在借他血脈勉強打開“淵曜瞳”,讓他看見“就在這兒,打了他就斷”。
現在不一樣。
現在這層視界是常駐的,穩定的,甚至能調節範圍。他可以收,可以放。他可以不去看陳峰那邊兄弟的死線,他可以隻盯眼前這個想殺他的敵人,把那一圈亮環死死鎖住,一擊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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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以後他不用再亂拚,也不用靠本能壓著人往地上死擰。他會很乾脆,很省力,很冷靜地拆人。
係統的提示同時在意識裡刷了一層薄光,像是寫在他眼底:
【淵曜瞳·完全同步】
【功能拓展:
陣路解析環境層)
氣機流向對手狀態層)
致命意圖鎖定生死線捕捉殺機層)
臨界介入建議以最小代價阻斷對手致命動作)】
很直白:以後你動手,用一半力,彆人廢一輩子。他們死不死,由你決定。
呼吸到這裡已經穩下來了。暗潮回路也沒再往喉口衝。回溯命燈那一絲危險的“我要拉你回來”的刺意,退了。
顧雲嵐吐了一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緊繃氣:“穩住了。”
她抬眼看林安雨:“你手放開一點點,彆完全按死,看看他自己能不能走回路。”
林安雨:“好。”
她的手指確實鬆了一分,不是移開,是把強行壓製的度調成“護”,像把刹車從踩死調成半踩。
顧星闌沒有立刻亂衝。他就這麼坐著,靠著後牆,眼睛半垂,像在適應全新身體內的線路。
他感覺到了。
——暗潮不再是“整團亂流”。它被重新線化,變成一圈又一圈小周天,像潮汐一環一環地繞城牆,穩,不炸。
——雷不再是“我整個人就是炸藥包”。它成了肌纖維裡的瞬發電弧,走出去就是殺,收回來就是完整的我。
——呼吸不再是“頂住,留一口,彆死”。它成了《淵曜還息篇》裡畫得清清楚楚、被他硬刻進丹田的那個回路:活回來以後,把命扣回自己身上,不讓它亂跑。
他慢慢睜眼。
眼裡那條金線沒有像剛才那樣刺眼地蹦,而是沉到底色裡,像一條安靜伏住的龍鱗。整個人,看起來反而比剛進門時更安穩。
顧淩霄開口,音色壓得極輕:“說,說你的感覺。”
顧星闌抬眼,嗓音低低的,啞,卻穩:
“我第一次覺得,我這條命不是拿來換東西的了。”
這一句落下來,林安雨的指尖直接抖了一下。
她沒紅眼。她反而笑了一點。
那個笑很冷很鋒,混著久壓的心酸像刀在鞘裡輕輕一碰:“終於知道了。”
顧雲嵐“嘖”了一聲,小聲道:“行啊,終於不打算拿命當籌碼。”
她話裡是輕,但手背悄悄往眼角抹了一下,像有一粒什麼小小的砂。
顧淩霄眼神一鬆,那鬆不是泄,是某種多年的壓終於落位。他點頭:“再一件事。”
他往前一步,像是最後一道蓋印:“名字。”
房間裡的燈不變,氣還在慢慢回穩,暗潮正一層層落位,小周天一點點合。這個時刻,他開口說的“名字”,不是隨口玩酷炫標題,是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