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風還在。卡口的頂燈遠遠成一排紅點,被夜潮一點點吞下去。車隊分流上岸,陳峰在副車裡把最後一段證據流拷進加密盒,扣上鎖,呼吸才慢下來。
回程路上,雨線細長,像一層輕薄的絲被車燈切成一縷一縷。
顧星闌靠在副駕駛,襯衫未乾,袖口折到手肘。安雨把他右肋的固定貼重新壓緊,指腹沿筋脈輕輕一按,熱度從她指尖渡過來,胸口那朵“被撞開”的疼往裡收了半分。
“回樓歇一小時,”他側過臉,語氣放軟,“先把這身濕衣服換了。”
“收到。”陳峰在對講裡應了一句,車速穩穩降到限速線下。
——他剛從山裡認親回城,江塢卡口這一場算是回歸後的第一戰。力氣被雨水洗儘,心卻越發沉穩;該按下的事,一個不落。
基地三十八層,夜裡十一點出頭。
熱水、換洗、藥箱。窗外江風卷著燈影掃過玻璃,像一麵被撐滿的黑幕時不時被人撫平。
安雨解開便攜包,銀針列得極整。她給他臨時開一針鬆絡,針落如雨,一針一息,把肋緣那處暗湧的痛氣從炸點撚細。顧伸手按住她手腕:“行,差不多就好,你也歇一會兒。”
她看他一眼,沒多講醫囑,隻把針收回盒裡:“出去走兩步?樓下新開的江景甜品店,離得近。”
“走,喝點熱的,彆凍著。”
江堤下沉式步道,十一點二十。
風把江麵吹成細碎銀鱗,半露天的甜品店玻璃頂潮濕發光。店裡暖氣不足,卻有靠近人群的暖意。兩人分飲一碗熱杏仁茶,白霧從碗口升起,一層層和夜色交在一起。
他們沒有翻戰局,隻閒聊兩句:“婚戒內壁要不要做圓角?”“客餐燈帶彆用太暖的色溫。”
安雨把他的袖口往上折了半寸,手背輕蹭過他的指節。“會有點涼,忍我一會兒。”她笑著說,把一枚小型封貼壓在他右肋上,“今晚彆硬撐第二次。”
顧“嗯”了一聲,捏了捏她指尖:“聽你的。”
這一點溫火剛起,燈下那層水光忽然被三道影子切開。
三個人從風裡來,腳步幾乎沒有水聲——鞋底裹膠,適配濕地接觸;肩胛外展像槳葉,腰胯鬆沉,呼吸合在一拍裡。陳峰的低語通過微型耳麥貼進來:“右側拐角兩人,後排遮陰一人,步子是行水隊外汊的。”
領頭男人把連帽往後一兜,露出手腕一圈水紋刺,笑意淡,“顧先生,江塢那口子,宮家要回去。走一趟,簽個字,省點事。”
顧放下碗:“江麵見。”
笑意收了半分:“敬酒不要?”
話未落,他腳下“滑一步”。行水貼頸那條薄水割喉般切來,角度壓臉門。
雷瞳微啟。
顧側肩、肩線再沉半寸,把對方“貼水”誘進第二拍;內旋截腕,指背點在臂喙與肩井之間,力極短、極狠——
暗雷潮身訣·斷潮。
第二人從後側“拖潮”,欲把顧的腳踝“帶走”。顧腳弓繃起,反點地磚那道“乾裂縫”,重心貼著桌腳流線換位;第三人不講章法,跨步入內線,膝撞門麵直衝胸口。
“彆拖拍。”安雨壓低聲音,兩指一合,“封踝·一日。”針光一閃,第三人步伐驟滯。領頭袖口同時抖出一縷細白粉霧,向安雨甩去——雨濕把那股腥甜氣味稀得幾乎聞不見,毒卻直撲皮門。
安雨左肩一震,肩端驟沉。她硬把霧折在半臂,指尖一錯,針差了半分,仍咬牙把第二人的攻勢封住半拍。
“安雨!”顧回身半步。
對手等的,正是這半步“滑點”。兩人斜切合攏,力線像剪刀合頁——濕地絞殺。
顧沒有退。他整條脊柱往裡坐了半寸,肩胛橫過像一把門閂,“斷潮”連成“撕潮”,前後兩條勁路被硬生生扯開。江風在耳邊炸開,玻璃頂上串串雨痕被震成碎線。
他知道——今天那張“在水底翻身”的命牌已經用過,不能再有第二次翻麵。
“到位!”陳峰從店外切入,肩背一沉,簡易長杆“啪”橫掃小腿後側,濕度裡帶電的擊棍發出“吱”的細響。他不玩花活,隻靠械技借位卡線,硬把第三人的步子壓在外圈。“往外開!辛苦,頂住三拍就好,後麵我接!”顧低聲落點。
三人並肩壓上,呼吸咬成一股。
雷瞳裡,所有“滑點”被細光線標出:桌角水珠流向、地磚縫構成的“可站線”、風門負壓點、欄杆的回彈角度。
——記憶回溯,鎖“滑點”。
顧踩住“可站線”,身形像一道暗潮忽然抬頭。第一人手腕再次被截,“喀”聲輕脆,膝尖隨即頂上其髖門,勢頭被奪;第二人的拳到了,顧前臂順勢貼上,像水過堤、堤忽收,力頭被“收回原水位”。
第三人的手背仍在安雨肩上劃出一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