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無影燈還亮著,蘇棠捏著放大鏡,蹲在陶瓷盤前,盯著那截蠟燭頭看了足足十分鐘。
蠟燭芯裡的硫磺顆粒很細,混在棉線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她用針尖挑出一點,放在載玻片上,送去隔壁化驗室:“加急,十分鐘出硫磺成分占比報告。”
助手小陳剛把樣本接過去,就見蘇棠轉身又回到解剖台邊,重新檢查張超的口腔和食道。之前專注於致命傷和胃內容物,沒太留意這些細節——既然蠟燭是燃燒著被吞下的,食道黏膜大概率會留下痕跡。
果然,用喉鏡撐開喉嚨時,食道上段黏膜有幾處淺褐色的灼傷,邊緣還沾著點蠟油殘留。“灼傷痕跡連貫,沒有掙紮造成的不規則刮擦。”蘇棠一邊說,一邊讓小陳拍照記錄,“說明死者被灌蠟燭時,可能失去了反抗能力,要麼被控製,要麼被下了藥。”
她伸手按壓死者的四肢關節,肌肉僵硬程度符合死亡三小時左右的特征,可指尖關節處的皮膚,卻比其他部位更鬆弛些:“提取死者血液和尿液樣本,重點查鎮靜類藥物,尤其是起效快、代謝快的類型。”
小陳點頭應著,心裡暗自佩服——蘇法醫看著跳脫,一碰到屍體,比誰都較真,連指甲縫裡的泥垢都要刮下來化驗。
這邊剛忙完,化驗室的結果就出來了。蘇棠拿著報告,眉頭微蹙:“硫磺占比3,還摻了點鬆香?這配比不像自己瞎加的,更像有固定用途的工業蠟。”
鬆香常用來給手工蠟燭定型,可摻硫磺就少見了。她拿出手機,翻出本地化工品供應商名錄,指尖劃過屏幕——做工業蠟的商家不多,城郊就兩家,一家做食品級蠟,一家做工業防鏽蠟。
“小陳,聯係城郊那家做工業防鏽蠟的廠家,問他們最近有沒有賣過摻硫磺和鬆香的蠟塊。”蘇棠把手機塞給助手,自己則拿起張超的衣物證物袋——死者穿的是件灰色襯衫,領口沾著點油漬,口袋裡隻有一串鑰匙和半盒煙,沒什麼特彆的。
可當她把襯衫展開,對著無影燈仔細看時,忽然發現袖口內側有一點淡黃色的痕跡,質地黏稠,不像油漬。她用棉簽蘸了點酒精,輕輕擦拭,痕跡溶解後,散發出一絲極淡的甜香——和陸珩身上那股草莓奶油味,有點像,但更淡,還摻著點奶味。
“這是什麼?”蘇棠湊過去聞了聞,又讓小陳拿去化驗,“查成分,重點對比常見蛋糕奶油、奶精的成分。”
另一邊,陸珩帶著陳默回了刑偵隊。辦公室裡燈光明亮,張超的基本資料已經貼在白板上——男,38歲,一家小建材公司的行政,已婚,妻子林慧是全職太太,女兒剛上小學。社會關係簡單,沒欠過債,也沒和人結過仇,唯一的愛好是周末去城郊釣魚。
“陸隊,張超的家屬聯係上了,他老婆林慧說,昨晚十點多還跟張超通過電話,說公司加班,要晚點回,沒提過有人找他,也沒說過生日的事。”陳默把筆錄遞過來,“還有,張超的生日在三個月後,最近家裡和公司都沒人過生日。”
陸珩接過筆錄,目光掃過“公司加班”四個字:“去查他公司的監控,看他昨晚是不是真的在加班,幾點離開的。再查他的行車記錄儀,還有手機通話記錄和定位。”
“明白!”陳默剛要走,又想起什麼,“對了,蘇法醫剛才發信息問,張超的衣物有沒有發現奶油或奶精殘留,還問您身上的草莓味到底哪來的……”
陸珩的筆頓了一下,黑眸裡閃過絲不易察覺的窘迫,隨即又恢複冷臉:“彆管她。讓技術隊優先查監控和定位。”
陳默憋著笑應了聲,轉身跑了出去。他剛離開,陸珩就拿出手機,點開蘇棠的對話框——對方發了個“好奇”的表情包,後麵還跟著個蠟燭的圖案。
他指尖懸在屏幕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隻回了兩個字:“查案。”
放下手機,陸珩走到白板前,盯著張超的照片。凶手用專業手法殺人,還強迫死者吞下燃燒的生日蠟燭,顯然早有預謀。可動機是什麼?仇殺?情殺?還是隨機作案?那截摻了硫磺的蠟燭,又藏著什麼線索?
這時,技術隊的老王敲門進來:“陸隊,張超公司的監控查了,他昨晚八點就離開了公司,沒加班。行車記錄儀顯示,他開車去了城郊的批發市場,停在一家賣兒童用品的攤位前,呆了大概十分鐘,然後又開車去了城東的廢棄倉庫區,之後就沒再動過——定位最後停在倉庫區的三號倉庫附近。”
“廢棄倉庫區?”陸珩皺眉,“他去那乾什麼?”
“不知道,倉庫區沒監控。我們已經派人去現場勘查了,應該快有消息了。”老王補充道,“對了,蘇法醫剛才問的工業蠟廠家,我們也聯係了,對方說最近確實賣過摻硫磺和鬆香的蠟塊,買主是個女的,戴著口罩和帽子,用現金付的款,沒留聯係方式,隻說用來做手工蠟燭。”
陸珩的眼睛亮了些:“女的?身高體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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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家說大概一米六左右,中等身材,說話聲音挺細的,沒什麼特彆的。”老王說,“我們調了廠家的監控,隻能看到個背影,沒法辨認身份。”
就在這時,陳默氣喘籲籲地跑進來:“陸隊!現場有發現!三號倉庫裡有打鬥痕跡,地上還有幾滴血跡,技術隊正在取樣,另外……還發現了個空的蛋糕盒子,上麵印著‘甜寶貝’的ogo,是城郊小作坊做的兒童蛋糕!”
“甜寶貝?”陸珩猛地站起身,“蛋糕盒子上有沒有指紋?”
“有!但很多,都是模糊的,技術隊正在提取清晰的。另外,盒子旁邊還掉了根和張超胃裡一樣的彩色蠟燭,就是沒燒過!”陳默遞過現場照片,“蘇法醫說的奶油殘留,會不會和這個蛋糕有關?”
陸珩盯著照片裡的蛋糕盒——粉色的盒子上印著卡通圖案,旁邊那根蠟燭的顏色、粗細,和蘇棠解剖台上的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蘇棠說的“草莓奶油味”,還有張超袖口的淡色痕跡。
“聯係蘇棠,讓她把張超袖口的樣本和蛋糕盒上的殘留對比。”陸珩抓起大衣,“走,去廢棄倉庫區。”
警笛聲劃破淩晨的寂靜,車子往城東疾馳。陸珩靠在副駕駛座上,腦子裡梳理著線索:張超撒謊說加班,去了批發市場,又去了廢棄倉庫,還買了兒童蛋糕和蠟燭。他是在和人見麵?還是在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