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市的初秋,本該是天高雲淡的時節,但“幸福裡”小區三棟二單元402室的門內,卻凝固著一場永不醒來的噩夢。
率先破門而入的轄區民警小張,幾乎是立刻就被撲麵而來的混合氣味衝得倒退了一步。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過熟的果香、甜膩的奶油感,以及一種更深層、更令人不安的,仿佛肉類在密閉空間緩慢腐敗後散發的,帶著一絲腥甜的沉悶氣息。
他強忍著喉頭的不適,喊了幾聲“有人嗎?”,回應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手電光柱劃破室內略顯昏暗的光線窗簾半掩著),最終定格在餐廳區域。
“嘔……”跟在後麵的另一位年輕民警沒能忍住,乾嘔一聲,猛地捂住了嘴。
小張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握著對講機的手微微顫抖,聲音艱澀:
“指揮中心,幸福裡小區三棟二單元402……發現,發現四名死者!情況……情況很詭異,請求刑偵支隊支援!”
半小時後,數輛警車無聲地停靠在樓下,藍紅閃爍的警燈打破了小區的寧靜。
陸珩高大的身影率先從車上下來,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立領夾克,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冷峻,步伐迅疾而沉穩。
陳默小跑著跟上,娃娃臉上帶著初涉大案特有的緊張與凝重。
“陸隊,現場在裡麵,餐廳。”
先期抵達的現場負責人快步迎上,語氣沉重,
“初步看,像……像是全家一起……”
陸珩抬手打斷了他,戴上鞋套、手套和口罩,掀開了警戒線。
剛一踏入玄關,那股混合型的氣味變得更加具體。
陸珩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迅速掠過客廳:
整潔,過分整潔。
沙發靠墊擺放得一絲不苟,茶幾上纖塵不染,甚至連遙控器都並排擺放在固定的位置。
他徑直走向氣味的源頭——餐廳。
餐廳的景象,足以讓任何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人瞬間崩潰。
一家四口,圍坐在一張鋪著米白色蕾絲桌布的長方形餐桌旁。
父親程標銘,穿著熨燙平整的淺藍色襯衫,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
母親李慧思,一身素雅的藕荷色家居服,長發溫順地披在肩頭。
兒子程寒,穿著校服,女兒程心,則是一條漂亮的連衣裙。
他們每個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姿態放鬆,雙手自然垂放在腿上或搭在桌麵。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近乎聖潔的、安詳的微笑。
嘴角微微上揚,眼角柔和,仿佛正沉浸在某個美好的夢境,或是剛剛結束一場愉快的家庭聚餐。
但他們的麵前,餐盤裡盛放的東西,卻與這溫馨的表象格格不入,充滿了超現實的恐怖。
那絕不是正常的食物。
色彩鮮豔的甲蟲被糖漿凝固,堆砌成“小山”的形狀;
被掏空內臟、填充了不知名乾草的小型鳥類,羽毛被梳理得油光水滑,僵直地躺在盤中央;
蝴蝶翅膀被精心拚接成“花朵”,點綴在疑似用某種真菌雕刻成的“肉排”旁邊;
還有那碗“湯”,粘稠的、半透明的膠質中,懸浮著完整的、眼球般渾圓的野果和一些細小的、多足的節肢動物。
餐盤旁,還擺放著擦得鋥亮的銀質刀叉,和高腳杯。
杯子裡殘留著少許暗紅色的粘稠液體,不像酒,反而更像某種……濃縮的果汁或糖漿,散發著一股過於甜膩的、接近腐敗的氣息。
整個場景,像一幅被定格在最美瞬間的溫馨家庭照片,卻又被一個精神錯亂的畫家用最詭異、最惡心的元素徹底篡改過。
“陸隊,這……”
陳默跟在陸珩身後,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頭頂,頭皮陣陣發麻。
這過分的安靜,這極致的整潔,這微笑與“食物”的強烈反差,都讓他脊背發涼,聲音不自覺地壓得很低,
“這……太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