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安靜地坐在一旁,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這群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黑暗與罪惡中的同事們,此刻難得地流露出輕鬆的一麵。
陸珩和蘇棠坐在靠窗的一桌,兩人都沒有過多參與熱鬨的交談,隻是默默地吃著東西,偶爾回應一下同事的敬茶以茶代酒)。
陸珩吃得很少,大多時候隻是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深沉。
蘇棠則慢條斯理地吃著,目光偶爾掠過在場每一個人,將這份劫後餘生般的鬆弛感悄悄收藏。
聚餐持續到晚上九點多,大家陸續散去。
有人相約著去放鬆一下連日來的疲憊,有人則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陸珩和蘇棠默契地沒有跟隨人流離開,而是不約而同地走上了辦公樓的天台。
夏末秋初的夜風,帶著一絲微涼,吹散了白日的悶熱,也仿佛吹散了縈繞在心頭多日的血腥與陰霾。
天台視野開闊,俯瞰下去,海都市的萬家燈火如同時刻不停歇的星河,璀璨、溫暖,充滿了生生不息的人間氣息。
每一盞燈光背後,都是一個平凡或是不平凡的家庭,都有著各自的喜怒哀樂,都在努力地生活著。
陸珩雙手撐在冰涼的欄杆上,眺望著這片無邊無際的燈海,沉默了許久。
城市的喧囂到了這裡,變成了模糊而遙遠的背景音。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融入了夜風之中:
“有時候,揭開真相,帶來的不是解脫,而是更深的沉重。”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繁華,看到了那隱藏在光明之下的、由無儘悲傷和人性扭曲鑄成的黑暗深淵,
“尤其是當真相本身,就像這個案子一樣,它的每一寸肌理,都浸滿了淚水、偏執和無法挽回的毀滅。”
蘇棠站在他身旁半步遠的位置,夜風吹拂起她鬢邊的幾縷發絲,帶來一絲癢意。
她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但沉重,也好過讓真相被謊言和遺忘徹底埋葬。”
她側過頭,看著陸珩線條冷硬的側臉,
“至少,那些在火海中逝去的孩子,他們的冤屈,在這次徹底的清查中,得到了某種形式的昭雪;至少,梁靜姝自己,她那扭曲的痛苦和罪孽,也被迫暴露在陽光之下,接受法律的審判和靈魂的拷問。”
“這,算是一個交代。儘管這個交代本身,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讓人心碎的悲劇。”
陸珩側過頭,目光落在蘇棠的臉上。
天台邊緣的光線昏暗,勾勒出她清晰而柔和的輪廓,那雙總是閃爍著靈動機智或專業專注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澈和沉靜,仿佛能吸納所有的黑暗,卻依然保有內核的微光。
他的眼神中有細微的、難以捕捉的波動,像是冰封湖麵下的一縷暖流。
“你似乎總能在這種絕對的黑暗裡,”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探究,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找到一點微光。”
蘇棠聞言,轉過頭,與他視線相接。
她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像是經過長途跋涉後的旅人,但更深處,卻有一種曆經汙濁而不染、穿透絕望而不滅的韌勁。
“不然呢?陸隊。”
她的語氣帶著她特有的、將沉重化為些許輕鬆的調侃,
“我們這些人,天天泡在解剖室的福爾馬林味兒裡,呼吸著人性最陰暗角落散發出的腐朽氣息,要是自己不會在廢墟裡找點糖吃,不會在黑暗裡給自己點一盞哪怕再微弱的心燈,恐怕早就不是變得麻木,就是跟著一起瘋了。”
她說著,很自然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陸珩結實的小臂,動作乾脆利落,帶著戰友般的熟稔與支撐感。
“走吧,”
她率先轉身,朝向天台入口處透出的、屬於樓下休息區的溫暖燈光和隱約傳來的喧鬨聲,“
張局還在下麵等著‘灌’我們酒呢,雖然隻是茶。說好了啊,今晚——不準聊案子!”
陸珩看著她走向光亮的背影,那背影挺拔、灑脫,仿佛能將一切陰霾甩在身後。
他沉默地站直身體,最後看了一眼腳下那片承載著無數生命與故事的璀璨燈海,然後邁開步子,跟上了蘇棠。
兩人並肩,一步步走下天台略顯狹窄的樓梯。
樓下,戰友們略顯喧鬨卻充滿生命力的談笑聲、起哄聲越來越清晰,那聲音粗糙、真實,帶著人間煙火的溫度,如同溫暖的潮水,漸漸將他們在案件中所沾染的冰冷與沉重衝刷、稀釋。
他們重新融入那片喧囂之中,身影被溫暖的光線和同伴的身影所包圍。
這個以極致的黑暗與扭曲開始,以法律的公正與人性的微光暫告段落的案子,就在這樣一種團隊成員相互支撐、彼此溫暖的樸素氛圍中,徹底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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