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你…這是……”萊卡恩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在死寂的大廳中顯得格外清晰。
萊卡恩強壓下心頭的憤怒，又向前邁了幾步。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周圍地獄般的慘狀，瞳孔因眼前的一切而劇烈收縮。他看清了那些麵孔─────都是與雨果外貌十分相似的家夥。
“這些……都是你做的？”他的聲音低沉，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最後一絲尋求否定的求證。
“是又怎麼樣！”雨果冷冷說道。
萊卡恩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雨果，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地上這些與雨果有著相同血脈特征、金色頭發與猩紅眼瞳的死者，正是雨果年少時拚死逃離、並深惡痛絕的那個家族——他的血親族人。
這根本就不是一次秉承反舌鳥“劫富濟貧、懲戒罪惡”宗旨的任務！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血腥的私人清算！
“你瘋了！這就是你本來的目的嗎？為了你的複仇…你寧可讓這麼多人陪葬！”萊卡恩的低吼聲在空曠華麗的大廳中回蕩，充滿了被利用的憤怒與信念遭受背叛的刺痛。
雨果坐在高處冰冷的台階上，整張臉都籠罩在深深的陰影裡，讓人根本無法看清他眼中此刻的真實情緒。
那陰影下的臉，似乎透出一種大仇得報後的虛無感，一種背負多年的傷疤，負擔驟然卸下後的解脫，卻唯獨……尋覓不到一絲一毫複仇成功後理應有的、哪怕片刻的輕鬆或喜悅。
因為這些人壓根就不是他殺的，另有其人罷了……
他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反複閃現出妹妹生前純真無邪的身影——那個可愛、單純、在這個爛泥般腐朽墮落的家庭裡，罕見地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般潔淨的女孩……
最後卻被他的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還有他父親的示意下，以最殘忍的方式聯手殺害，僅僅因為她的弱小，因為她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汙，因為她那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善良……
但他此刻不想對萊卡恩解釋太多，多年的壓抑和此刻席卷而來的巨大空虛感，讓他選擇了最冰冷、最決絕的方式。
他對著下方那個因震驚而憤怒的夥伴，用一種近乎麻木、失去所有溫度的語調冷冷說道：“他們本來就該死。”
“尤其是…我那個名義上的父親，”他的聲音裡淬著冰冷的恨意，“我早該親手殺死他了，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萊卡恩，你知道嗎？”他的聲音透出一股看透這個世界般的語調，“有些人活著，隻會給這個世界增加更多的苦難和罪惡。”
“有時候，殺戮……是為了拯救。是為了將遲到的公平與正義還給這個世界，為此───我必須將雙手沾滿鮮血，哪怕這血液來自於我相同的血脈。”
“夠了！我不會再相信你的這些漂亮話了！”萊卡恩厲聲打斷他，眼中充滿了徹底的失望與決絕，“我退出反舌鳥，就從這一刻開始。”
“…你要去哪？”雨果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帶著一絲猝不及防。
“隨便哪裡！總之不再是這裡！”萊卡恩語氣決絕，“之前梅弗勞爾家族的人就曾找過我───”
“你瘋了？！你明知道市政體係的那群偽君子們，和tops那幫吸血鬼根本沒有本質的區彆！”
雨果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對方，聲音因極度的激動而驟然拔高，“我們和那幫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對抗了這麼久，結果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去投誠？！你要加入他們？！”
雨果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下方那個即將轉身離去的、他視為唯一戰友的夥伴，聲音裡帶著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刺痛：
“你要背叛我們共同創立的‘反舌鳥’，背叛我們共同的理想，背叛我嗎？！”
“梅弗勞爾市長和他們不一樣。甚至……那位虛狩艾爾，如今也選擇站在了他們那一邊！這或許能說明一些問題。”
萊卡恩的語氣異常平靜，但這平靜之下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但無所謂了，我不打算說服你，正如你無法說服我。”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複雜地看向台階上的雨果，做出了最後的告彆：“作為曾經的朋友，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句忠告
——收手吧，雨果！趁著現在還來得及回頭！不然總有一天，你會被自己心中的仇恨與偏執徹底吞噬，最終……萬劫不複！”
說罷，萊卡立刻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著來時的、被黑暗籠罩的門口走去，沒有絲毫留戀。
而雨果聞言，卻沒有立刻追上去阻攔或解釋，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可笑的事情，先是肩膀微微聳動，隨即抑製不住地低笑起來。
那笑聲在空曠而血腥彌漫的大廳裡空洞地回蕩著，顯得格外詭異，充滿了嘲弄與悲涼。
“嗬嗬嗬嗬……萊卡恩，你知道嗎？”他停下了笑聲，對著那個即離開的背影說道，“一年前，我專門去衛非地見了艾爾一麵。”
萊卡恩聽見“艾爾”這兩個字，腳步突然停下，瞬間停滯在原地。
“那位虛狩大人，和我聊了許久。”雨果的聲音清晰而冰冷，“萊卡恩，你知道，你最憧憬、視為光明指引的那位大人，當時親口跟我說過一句怎樣的話嗎？”
“對付偽人，我們沒必要把他們當人！”
“而地上的這些可憎的生物。他們就是群畜生！聽不懂人話、不配活在這世上的畜生！”
“雨果！”萊卡恩猛地轉身，大聲喝止，聲音在空曠的血色大廳裡激起回響，“那也不是你能擅自審判並奪走他人生命的理由！
你看看各大新聞平台，就算是言論相對自由的繩網，也從未有過艾爾主動殺人的確切消息！即便……即便真有，那我也相信，那必定是他在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死去的稱頌會教徒：“你怎麼能如此自私！”）
“我走了，雨果，”萊卡恩的聲音充滿了疲憊，“你……自己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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