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仆刑。”
當馬卡多用他那蒼老而又平靜的聲音,念出這個陌生且充滿了不祥氣息的詞彙時。
整個圖書館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場的是整個泰拉從廢墟中,被重新發掘出來的最頂尖的數百名學者與法理學家。
他們,第一次從那位他們宣誓效忠的、如同神明般的帝皇所頒布的綱領中,嗅到了一絲讓他們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冰冷寒意。
“掌印者大人……”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學者,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是在舊時代被稱為“法理之光”的泰鬥,烏蘭·傅。
“請恕我愚鈍……‘機仆刑’,是……什麼意思?”
馬卡多,看著他。
那雙仿佛看透了數千年人類曆史的渾濁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波瀾。
他隻是將帝皇的綱領,向後翻了一頁。
然後繼續用那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念了下去。
“‘機仆刑’,全稱,‘格式化勞役改造協議’。”
“適用於任何犯下‘一級異端罪’之個體。”
“何為‘一級異端罪’?”
“任何以個體或小團體之私欲,通過怠工、破壞、煽動等手段,對帝國整體的生產效率與社會秩序,造成不可挽回之損害的行為,皆屬此列。”
“其刑罰,為——”
“剝奪其自由意誌,切除其情感中樞,對其身體進行機械化改造,使其成為一台能夠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為帝國進行服務的……活體工具。”
“直至其生物學意義上的,徹底死亡。”
“……”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漫長,更加冰冷的死寂。
如果說之前的“淨化”是戰爭的延續,是一種尚可被理解的“殘酷”。
那麼這一次的“機仆刑”。
則是一種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終極的褻瀆。
它剝奪了一個人,作為“人”的最後的資格。
“不……這……這不是法律!”
烏蘭·傅,那位老學者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漲紅。
“這是……這是魔鬼的條約!法律的目的是懲戒,是教化!不是……不是把人變成機器!帝皇他……他不能這麼做!”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圖書館內,回蕩。
但回應他的隻有馬卡多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以及一句冰冷得足以將所有理想主義都凍結成灰的反問。
“為什麼,不能?”
推演的畫麵外。
整個《創世紀》的會場,早已炸開了鍋。
“我聽到了什麼?!把人變成機器?!”
“這……這比直接殺了他還要殘忍一萬倍!”
“這個李昂!他到底想創造一個什麼樣的地獄?!我要求立刻封殺他!這種反人類的設定,根本不應該存在!”
莉娜在解說席上臉色慘白,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她想說些什麼去批判,去譴責。
但她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她想起了,李昂在之前的辯論中說過的一句話。
“我的文明沒有資格去追求‘公平’。我們唯一需要的,就是‘秩序’。”
而這個“機仆刑”。
正是對這句話最恐怖,也最完美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