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林感覺自己的血液快要被凍結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純粹的冰冷的憤怒。
他站立在第一鐵砧要塞西側最高的炮樓之上。
刺骨的寒風夾雜著火藥和燒焦金屬的味道,吹拂著他那同樣編成了複雜辮子的黑色胡須。
他的腳下是數以百計的、由他親手布置的符文火炮和自動弩炮所組成,完美的死亡陷阱。
每一座炮台的角度,每一發炮彈的落點,都經過了他那如同最精密鐘表般的大腦數以萬次的計算。
他本該是這場戰爭的主角。
他本該用一場教科書般的完美的炮火覆蓋,向他的父親,向整個卡拉諾克氏族證明——
智慧永遠比蠻力更強大。
但現在,他所有的計劃,都被他那個愚蠢,隻懂得用肌肉思考的哥哥,給徹底地毀了。
他看著麵前的全息沙盤。
看著那個代表著巴林的紅色光點,和他那支同樣紅得發紫的“碎顱者”衛隊,如同一個笑話般。
被那群黑色的“長腿佬”,輕易地分割、包圍、然後……戲耍。
他那雙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的擔憂,隻有一種如同看著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貨般的……鄙夷。
【蠢貨。】
【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他在心中用一種冰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語調,對自己那個正在走向毀滅的兄長,做出了最終的審判。
【明明隻需要堅守陣地,利用我們堅不可摧的堡壘,就能將那些長腿佬活活地耗死。】
【他卻為了那可笑的、虛無縹緲的‘榮耀’,主動地放棄了我們最大的優勢,將自己和最精銳的衛隊,都變成了一群被困在陷阱裡的野獸。】
【他,不配成為領主。】
【他,甚至不配擁有卡拉諾克的姓氏。】
“指揮官!”
一個同樣穿著符文動力甲的炮兵軍官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他的臉上是驚慌與不解。
“巴林王子……他……他被包圍了!”
“我們是否需要調轉炮口,對他進行火力支援?!”
索林沒有回答。
他隻是緩緩地抬起頭,將目光從那片早已失去了所有懸念的東側戰場移開。
投向了另一片,更加廣闊也更加……重要的戰場。
要塞的正門。
在那裡,數以萬計的,如黑色潮水般的帝國軍炮灰,正在他們那個魔鬼般的政委的驅趕下,向著他所布下的第一道防線,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自殺式的衝鋒。
他們的陣型混亂,他們的武器簡陋。
他們在他的符文火炮麵前如同麥子般一片片地倒下。
但他們卻悍不畏死。
他們用自己那脆弱的、不值一提的血肉之軀,為他們身後那支真正的主力——那數百名穿著漆黑動力甲的天使,一點點地趟開了一條通往勝利的血路。
【他們在計算。】
索林看著那片看似混亂,但實則充滿了目的性的炮灰衝鋒。
他那顆大腦,瞬間就洞悉了對方指揮官的真實意圖。
【他們在用這些炮灰的生命,來計算我們炮火的覆蓋範圍、射擊死角以及換彈的間隙。】
【他們在用最廉價的耗材,來為他們那最昂貴的手術刀繪製一幅最精準的地圖。】
一股寒意順著索林的脊椎緩緩爬上。
他知道,他遇到了一個和他一樣的同類。
一個同樣懂得用數學來戰鬥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