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多月後的一個傍晚,夕陽將顧家村染得一片昏黃。
村口蹣跚走來一個身影,佝僂、瘦削,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正是刑滿釋放的顧振華。
一年的牢獄之災,徹底摧垮了這個曾經也算精壯的漢子。
他穿著那身破爛肮臟的囚服,外麵胡亂套了件不知從哪弄來的、同樣破舊的外套。
頭發幾乎全白,雜亂如草窩,深陷的眼窩裡,一雙渾濁的眼睛透著死氣和怨毒。
臉頰深深凹陷,隻剩下一層鬆垮、布滿褶皺的皮包裹著骨頭,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
他一步步蹭到老宅門口,看著那熟悉的院門,心裡沒有半分歸家的喜悅。
隻有被囚禁一年的屈辱、和對眼前這些親人徹骨的寒心。
張秀蘭正在院子裡罵罵咧咧地喂那幾隻瘦雞,一抬頭看到門口鬼影似的人。
嚇得手裡的破簸箕“哐當”掉在地上,雞食撒了一地。
“老頭子……他爹?你……你回來了?”她幾乎不敢認。
顧振華渾濁的眼珠死死盯在她臉上,然後緩緩移動。
掃過聞聲從屋裡出來的顧老大、顧老三、江春花等人。
積壓了一年的怒火、委屈、怨恨,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我還沒死,你們是不是很失望?”
“爹!爹你回來了,太好了!!”
顧老大他們反應過來後,全部都驚喜的站了起來。
顧振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卻帶著驚人的戾氣。
“一年,十二個月,三百多天。
你們這些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的東西,有一個算一個,誰去看過我一眼?
誰給老子送過一口熱水、一塊乾糧、一件擋寒的衣裳?
我在那鬼地方挨凍受餓,病得爬不起來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啊!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想到他在裡麵待了一年,沒有一個人去看過他,他就很心寒。
也越罵越激動,瘦得隻剩骨架的身軀劇烈顫抖,枯瘦的手指直戳到張秀蘭鼻尖。
“都是你這個蠢貨,敗家娘們。
要不是你蠢得像頭豬,被人捏住了把柄,老子能進去受這份罪?老子這輩子都讓你毀了。”
罵完張秀蘭,他又猛地轉向兒子們,眼神狠毒,“還有你們這幾個畜生,白眼狼。
老子白養你們這麼大,早知道你們這麼不孝,生下來就該把你們掐死。”
一開始,這一件事情其實跟他沒太大關係,他也是為了這個家才去郭家村那邊的。
隻是沒想到,那個該死的顧七,自己真的是被他坑死了。
更生氣的是,自己坐牢了,他們這些人全部都在家裡享福,想到這些,他就快要氣死。
張秀蘭被罵得麵無人色,渾身哆嗦,一個字不敢反駁,隻會喏喏地上前想去扶他。
“他爹,你,你彆氣壞了身子,先進屋歇著,我,我給你弄點吃的。”
顧老大和顧老三看著父親這副淒慘的模樣,心裡多少也有些發酸。
現在聽到父親的謾罵,他們更是噤若寒蟬,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顧振華罵夠了,也實在是沒力氣了,癱在床上像一攤爛泥,隻剩下胸口還在劇烈起伏。
張秀蘭忙不迭地端來一碗粥和一小碟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