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的秋意總帶著點不近人情的涼,尤其在醫院住院部的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混著穿堂風,刮得人指尖發麻。
蘇晚把自己縮在走廊儘頭的陰影裡,背靠著冰涼的牆壁,指尖反複摩挲著口袋裡那三張被體溫焐熱的百元鈔。紙幣邊緣已經起了毛邊,其中一張還沾著點洗不掉的油漬——那是上周替老板訂外賣時,不小心蹭到的。
她麵前攤著一張剛打印出來的繳費單,a4紙薄薄一頁,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眼眶發酸。母親的後續治療費用,還差一千二。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兩下,是護士站發來的催款短信,末尾那個紅色的感歎號像隻眼睛,冷冷地盯著她。蘇晚深吸一口氣,把繳費單折成小方塊,塞進牛仔褲後袋,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
走廊裡人來人往,腳步聲、說話聲、儀器的滴答聲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她看到穿西裝的男人意氣風發地簽下繳費單,看到打扮精致的女人刷卡時漫不經心的表情,那些輕鬆的姿態,對現在的她來說,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的月亮,亮得刺眼,卻摸不著。
口袋裡的手機又震了震,這次是工作群的消息。老板王強在群裡她,讓她下班前把上周的報銷單整理好,順便去他家裡把落在沙發上的西裝取回來熨燙——又是這種公私不分的吩咐。
蘇晚盯著屏幕上那行字,指尖在“收到”兩個字上懸了很久,最終還是默默退出了聊天框。她現在沒力氣打字,連扯動嘴角笑一下都覺得耗費力氣。
父親破產後留下的債務像座大山,母親的病是壓在山頂的巨石,而她這隻試圖撼動山岩的螞蟻,每天掙的那點薪水,剛夠填個牙縫。
她慢慢直起身,拍了拍牛仔褲上的灰塵,轉身走向護士站。走到一半又停住,折返回來,從包裡翻出個用了半盒的紙巾,抽出一張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角——不能讓媽媽看到她紅著眼圈進去。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蘇晚臉上已經掛著溫順的笑:“媽,今天感覺怎麼樣?”
病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卻努力擠出笑容:“好多了,你彆總往醫院跑,好好上班。”她的目光落在蘇晚空蕩蕩的手上,“繳費單……”
“交過啦,”蘇晚彎腰替母親掖了掖被角,聲音輕快得像在撒謊,“公司這個月發了績效獎,夠用到下次複查了。”
母親顯然不信,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握住她的手:“晚晚,彆太累了。”
那雙手曾經那麼溫暖有力,能織出最漂亮的毛衣,能做出最可口的飯菜,現在卻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指節處還留著常年輸液的青痕。蘇晚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攥住,密密麻麻地疼。
她笑著搖頭,指尖卻在母親掌心悄悄收緊——那三張百元鈔還在口袋裡,沉甸甸的,壓得她心口發悶。
離開病房時,夕陽正透過走廊的窗戶斜切進來,在地麵投下長長的光斑。蘇晚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瘦很長,像一株在石縫裡掙紮著生長的野草。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牛仔褲後袋裡,除了那張催命的繳費單,還藏著半張從速寫本上撕下來的紙——上麵是幾筆潦草卻靈氣逼人的設計草稿,是她昨晚躲在出租屋的衣櫃裡,就著手機手電筒的光畫的。
那是她藏在塵埃裡的秘密,是支撐著她沒被生活壓垮的,最後一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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