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出租屋裡沒開燈,灰蒙蒙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鑽進來,剛好照在她蜷縮的沙發上。她昨晚從陸氏集團回來後,連衣服都沒脫就睡著了,夢裡全是王強那張油膩的臉,還有醫院催款單上刺眼的紅色數字。
敲門聲很執著,帶著點不耐煩的節奏。蘇晚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掙紮著起身去開門,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時間,會是誰?
門外站著個穿黑色西裝的陌生男人,手裡拿著個牛皮紙信封,表情嚴肅得像塊冰。“請問是蘇晚女士嗎?”
“我是。”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是給你的,簽個字。”男人遞過信封和一支筆,指節分明的手在昏暗的樓道裡顯得格外蒼白。
蘇晚接過信封,指尖觸到紙張的瞬間,一股寒意順著皮膚爬上來。信封上沒有寄件人地址,隻在右下角印著一行小字:申城恒通律師事務所。
她的手開始發抖,幾乎握不住筆。在簽收單上寫下名字時,筆尖劃破了紙頁。
關上門,蘇晚背靠著門板,拆信封的手指抖得厲害。裡麵隻有一張a4紙,打印著冰冷的宋體字,標題加粗加黑——債務催收通知書。
“致蘇晚女士:你父親蘇建國先生於2023年6月向我司借款人民幣伍拾萬元整,約定還款日期為2024年6月,現逾期未還,產生滯納金人民幣捌萬叁仟元……請你於收到本通知後七日內清償全部款項,否則我司將采取包括但不限於起訴、申請財產保全等措施,屆時你名下財產含房產、存款等)將被依法凍結……”
伍拾萬。
捌萬叁仟元。
七日內。
這幾個數字像重錘,一下下砸在蘇晚的心上。她眼前發黑,扶著牆才沒摔倒。父親破產後就消失了,電話不接,信息不回,她以為那些債務早就不了了之,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找上門來。
更讓她窒息的是最後那句話——“你名下財產”。她哪有什麼財產?唯一能稱得上“財產”的,就是這套租來的房子裡的舊家具,還有衣櫃抽屜裡那些不值錢的設計稿。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會去查,會去鬨,會去醫院找母親……
蘇晚猛地抓起手機,翻出那個爛熟於心卻從未撥通過的號碼,手指在撥號鍵上懸了很久,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她能想象到電話接通後,父親要麼是哭訴自己的難處,要麼是指責她不夠孝順,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從小到大,父親總說“女孩子家不用太拚,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就行”。他從來看不上她畫的那些設計稿,覺得那是“不務正業”。直到破產前,他還在跟人吹噓“我女兒學設計的,以後能嫁個有錢人”。
可現在,他欠下的債,要由這個他看不起的女兒來還。
蘇晚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裡。雨聲敲打著窗戶,發出單調的聲響,像是在為她伴奏。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把她架在肩膀上逛燈會,給她買,那時的他,眼裡有光,不像現在這樣躲躲藏藏,連自己的債都不敢麵對。
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他投資失敗開始,還是從他覺得“女兒沒用”開始?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起來,是陳瑤打來的。蘇晚深吸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臉,接起電話,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喂,瑤瑤。”
“晚晚,你昨天不是說要過來嗎?我給你留了你最愛的提拉米蘇。”陳瑤的聲音依舊爽朗,帶著甜品店背景裡的熱鬨。
“我……”蘇晚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住了,“我今天有點事,過不去了。”
“怎麼了?聲音不對啊。”陳瑤立刻聽出了端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跟我說,彆憋著。”
蘇晚的防線瞬間崩潰,眼淚毫無預兆地湧出來。她捂住嘴,不想讓陳瑤聽到哭聲,可壓抑的嗚咽還是順著聽筒傳了過去。
“操!”陳瑤爆了句粗口,“你在哪?我現在過去!”
半小時後,陳瑤撞開了蘇晚的房門。看到蹲在地上哭得渾身發抖的蘇晚,還有散落在地上的債務通知書,她瞬間明白了什麼,眼底的笑意變成了怒火。
“蘇建國這個混蛋!”陳瑤把手裡的甜品盒往桌上一放,蹲下來抱住蘇晚,“他自己惹出來的爛攤子,憑什麼讓你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