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自動售貨機發出“哢噠”一聲,蘇晚彎腰取出那瓶最便宜的礦泉水,瓶身的冷凝水在掌心洇開一小片濕痕。她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看著手機銀行app的餘額頁麵,數字後麵的小數點像根細針,紮得她眼睛發澀。
——2,356.79元。
這是她被盛世辭退後,最後一筆工資加上補償金的全部餘額。昨天給母親買了進口營養粉,刷掉了將近四百,現在剩下的錢,剛好夠支付三天的住院費,外加她和母親這個月的夥食費。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的臉。眼下的烏青比前幾天更重了,嘴唇因為缺水有些乾裂,唯有眼底那點光,還固執地亮著——那是“破岩”係列的設計稿在支撐著她。
“蘇小姐。”護士路過時停了腳步,遞來一張單子,“這是明天的檢查項目單,需要先去繳費。”
蘇晚接過單子,目光掃過“檢查費:1,800元”的字樣,指尖微微發顫。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工資卡,塑料卡片的邊緣硌著掌心,像在提醒她現實的重量。
“我知道了,謝謝。”她把單子折好,放進隨身的布袋裡,那裡還裝著今天剛修改的設計圖,紙頁邊緣被她攥得發皺。
回到病房,母親正在看窗外的玉蘭樹,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蒼白的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晚晚,你看那花苞,好像又大了點。”
“嗯,快開了。”蘇晚走過去,替母親調整床頭的角度,“醫生說明天做個檢查,沒問題的話,就能減少些用藥了。”
母親的目光落在她空著的手上,輕聲問:“錢夠嗎?不夠的話,把我那個金鐲子……”
“夠!”蘇晚打斷她,語氣有些急,“媽,你忘了?陸氏那邊的稿費還沒結呢,夠支付檢查費的。”
她撒了個謊。那筆預付稿費早就用完了,剩下的尾款要等比賽提交樣品後才會結算,可明天的檢查費等不了。
母親顯然沒信,隻是歎了口氣,沒再追問。有些話不用多說,母女倆都心知肚明。
蘇晚借口打水,逃出了病房。走廊儘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亮著刺眼的綠光,她順著樓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樓大廳的繳費處排著長隊,每個人手裡都捏著單子和銀行卡,臉上是和她一樣的焦慮。
她靠在樓梯扶手上,掏出手機,翻到陳瑤的號碼,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卻遲遲沒按下去。陳瑤已經幫了她太多,那兩萬塊到現在還沒還,她實在開不了口再借錢。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條銀行短信:
【您尾號3721的儲蓄卡賬戶6月15日1530收入人民幣5,000.00元,交易類型:轉賬,餘額7,356.79元。】
蘇晚愣住了,反複確認了幾遍尾號,才確定是自己的卡。誰會給她轉錢?陳瑤?可她沒說要借……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想起那個匿名號碼,想起陸氏倉庫的布料,想起秦峰那句“陸總說讓你彆有後顧之憂”。
不會是他吧?
蘇晚立刻給陳瑤發消息:“你給我轉錢了嗎?”
陳瑤很快回複:“沒有啊,怎麼了?你缺錢了?”
蘇晚盯著那條回複,指尖有些發涼。她點開轉賬記錄,對方賬戶是個陌生的對公賬戶,備注裡隻有兩個字:“稿費”。
稿費?她隻給陸氏提交過“涅盤”係列的設計稿,那筆錢早就結清了。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有感激,有不安,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彆扭。她不想欠陸時硯太多,尤其是在這種狼狽的時候。
她找到那個匿名號碼,編輯了一條消息:“是你轉的錢嗎?我會還的。”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後,她握著手機,站在原地等回複。大廳裡的廣播在喊號,嬰兒的哭聲此起彼伏,可她什麼都聽不進去,眼裡隻有手機屏幕。
十分鐘過去了,沒有回複。
蘇晚苦笑了一下,把手機塞回口袋。也是,陸時硯那樣的人,大概根本不在乎這點錢,更不會在意她是不是要還。
她轉身走向繳費處,手裡的工資卡仿佛有了重量。不管這錢是誰給的,先讓母親做檢查最重要。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
排隊的時候,她拿出布袋裡的設計圖,借著大廳的燈光翻看。“破岩”係列的最後一件樣品還差幾顆珍珠紐扣,她打算明天去小商品市場淘一淘,應該花不了多少錢。
前麵的人在刷卡,機器發出“嘀”的一聲,提示支付成功。蘇晚看著那雙手,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領到工資時的樣子——攥著銀行卡在at機前查了三遍,激動得給母親買了隻烤鴨,那是父親破產後,她們家第一次吃葷菜。
那時她以為,隻要努力工作,就能慢慢好起來。可生活總在她以為要站穩的時候,給她來一記重錘。
“下一位。”
蘇晚回過神,走到窗口前,遞上單子和銀行卡。機器讀取卡片的聲音在安靜的窗口格外清晰,她的心跳得像擂鼓。
“7,356.79元。”收銀員報出餘額時,蘇晚鬆了口氣。
支付成功的小票打印出來,帶著油墨的溫度。蘇晚捏著小票,突然覺得那串數字沒那麼冰冷了。不管這錢來自哪裡,至少能讓母親安心做檢查,至少能讓她有更多時間完成“破岩”的樣品。
走出繳費處,陽光透過玻璃門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蘇晚抬頭看向天空,六月的陽光有些刺眼,卻讓她想起設計圖上的玉蘭花蕊——即使藏在石縫裡,也要朝著光的方向生長。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是那個匿名號碼的回複,隻有兩個字:
“加油”
蘇晚站在陽光下,看著那兩個字,突然笑了。她握緊手裡的設計圖,轉身往病房走。餘額提醒的短信還在手機裡,但此刻她心裡的那塊石頭,好像輕了許多。
她知道,這點錢解決不了所有問題,未來還有無數個“餘額不足”在等著她。但至少現在,她能喘口氣,能繼續把那朵石縫裡的玉蘭花,一針一線地繡完。
病房窗外的玉蘭樹在風中輕輕搖晃,枝頭的花苞鼓鼓囊囊,像藏著無數個即將綻放的希望。蘇晚對著花苞輕聲說:“等你開花的時候,我的設計也會完成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在六月的陽光裡,悄悄紮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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