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硯的指尖在觸控板上滑過,停在蘇晚大學畢業設計的掃描件上。
屏幕上是件用舊報紙和麻繩做的裝置藝術,主體是件撕裂的旗袍,碎片上用丙烯顏料畫著玉蘭,筆觸張揚得像要衝破紙頁。右下角的署名是“蘇晚”,旁邊用小字寫著:“廢墟裡的花,更懂春天。”
“有意思。”他低聲自語,指尖在“廢墟”兩個字上輕輕點了點。秦峰說,這件作品當年拿了校級金獎,卻因為“材料廉價、不符合主流審美”被埋沒,連參展資格都沒拿到。
就像她的人一樣,藏在塵埃裡,卻憋著股要開花的勁兒。
辦公室的落地窗倒映出他的身影,深灰色西裝襯得肩線愈發挺拔。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他卻沒察覺——這是他執掌陸氏五年來,第一次因為一份資料忘記了喝他慣常的手衝藍山。
“陸總,設計部把修改後的絲絨係列樣品送來了。”秦峰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陸時硯關掉文件,起身走到展示台。深紫色絲絨在射燈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腰線處那道斜裁的褶皺,正是蘇晚在便簽上畫的弧度。設計部總監在一旁緊張地解釋:“我們按您的要求,保留了垂墜感,用激光雕刻替代了刺繡,成本降低了15。”
陸時硯沒說話,伸手撫過裙擺。絲絨的觸感細膩如天鵝絨,卻因為那道修改線,多了種流動的生命力,像深水裡遊動的魚。
“誰主導的修改?”他突然問。
總監愣了一下,連忙回答:“是……是團隊共同討論的結果,主要參考了您之前的批注。”他沒敢提那張便簽,直覺告訴自己,這位神秘的“蘇小姐”是陸總心裡的秘密。
陸時硯的指尖在腰線處停頓了兩秒。他能想象出蘇晚畫這道線時的樣子——大概是蹲在走廊的陰影裡,鉛筆尖都在發顫,卻還是執拗地要把自己的想法落在紙上。
“通知下去,這個係列用s碼做樣衣時,多留三厘米的放量。”他突然說。
總監愣住了:“陸總,我們的標準版型……”
“按我說的做。”陸時硯打斷他,目光落在樣品的領口,“這裡的弧度太僵硬,讓版師參考蘇……參考便簽上的線條改。”他差點說出蘇晚的名字,指尖在褲縫處輕輕蜷了蜷。
秦峰在一旁看得心驚——他們這位追求極致完美的陸總,竟然會為了一道非正式的修改線,打破沿用多年的版型標準。
樣品被搬走後,辦公室又恢複了寂靜。陸時硯重新坐回電腦前,點開蘇晚的資料文件夾。裡麵大多是些瑣碎的記錄:大學時在布料市場兼職的考勤表、父親破產後法院的傳票、醫院的繳費記錄……最新的一條,是市一院的心外科診斷書,上麵寫著“蘇母,需儘快進行二尖瓣置換術,預估費用十五萬”。
十五萬。
對陸時硯來說,可能隻是他腕上那塊百達翡麗的表鏈錢。對蘇晚來說,卻是要拚儘全力才能摸到的門檻。
他的指尖在診斷書上停頓,想起監控裡她站在陸氏大廈前的樣子。風把她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她卻像棵紮了根的野草,愣是沒後退半步。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堂叔陸明哲發來的消息,語氣帶著嘲諷:“聽說你最近在關注個二本畢業的行政?時硯,彆忘了陸家的門,不是誰都能進的。”
陸時硯直接刪掉消息,拉黑了號碼。他想起蘇晚設計稿裡的那句話——“廢墟裡的花,更懂春天”。那些養在溫室裡的嬌花,又怎麼懂風雨裡掙紮的韌性?
“秦峰。”他按下內線電話,“明天去醫院的時間定在上午十點,帶束白蘭花。”
秦峰愣了一下:“白蘭花?不是說您對花粉過敏嗎?”
“嗯。”陸時硯的目光落在窗外,“找無香的品種。”
掛了電話,他重新點開蘇晚的設計稿。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新聞推送,標題是“趙氏集團簽約新銳設計師林薇薇,主打東方傳統紋樣係列”。配圖上,林薇薇穿著件改良旗袍,領口的纏枝蓮紋,與蘇晚大學作業裡的設計驚人地相似。
陸時硯的指尖猛地頓住。
他放大圖片,看著那朵明顯畫錯了生長方向的蓮花,眼底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秦峰說過,林薇薇是蘇晚的大學同學,畢業後靠著富二代男友趙天宇的資源混進了設計圈。
這麼說來,蘇晚被埋沒的,或許不隻是才華。
夜色漸深,陸氏大廈的頂層依舊亮著燈。陸時硯把蘇晚的設計稿分類存檔,新建了一個文件夾,命名為“待查”。指尖在鼠標上懸了很久,最終還是沒點下刪除鍵——那些用廉價材料畫的設計,粗糙卻鮮活,像帶著泥土氣息的春芽,撓得他心頭發癢。
而此刻的醫院病房,蘇晚正借著手機的光畫設計。母親已經睡熟,監護儀的滴滴聲成了她的背景音。她在改那件旗袍的領口,想把雲紋織錦換成更便宜的棉麻,卻怎麼也畫不出滿意的弧度。
“媽,等你好起來,我就給你做件真絲的。”她對著空氣輕聲說,指尖在屏幕上反複勾勒,“用最好的蘇繡,繡滿玉蘭。”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消息,是林薇薇發來的朋友圈截圖,配文:“新係列靈感來源於傳統紋樣,感謝天宇的支持~”圖片裡的旗袍領口,那朵纏枝蓮紋刺得蘇晚眼睛生疼。
那是她大三時畫廢的草稿,當時林薇薇說“太土了”,勸她扔掉。
蘇晚關掉手機,把臉埋進膝蓋。病房的月光冷得像冰,她卻攥緊了畫筆,指節泛白——就算全世界都不看好她,就算有人偷了她的創意,她也不能放棄。
因為她的設計裡,藏著母親的春天。
頂層辦公室裡,陸時硯終於關掉了電腦。桌麵上,那張淺黃色的便簽被單獨放在水晶鎮紙下,“絲絨的風骨,在垂墜而非堆砌”幾個字,在夜色裡透著股倔強的光。
他的指尖在便簽邊緣停頓,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探究欲——這個能用咖啡渣染色、把舊報紙做成藝術品、被生活按在塵埃裡卻還想著開花的女孩,到底還藏著多少驚喜?
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像打翻了的珠寶盒。陸時硯走到窗前,目光落在市一院的方向。那裡亮著零星的燈光,其中一盞,正照著蘇晚趴在床邊畫設計的身影。
他的指尖輕輕蜷起,做出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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