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雲翻湧的焚魔淵墟壤之上,李亞楠緊抱著焦糖繈褓中的鄭俊碩,如同暴風雨中抱住最後一點礁石。天地已然傾覆扭曲,他們方才撞破的那道紅蓮甬道入口,正被一件無可名狀的恐怖造物死死填塞。
那再不是單純的生物或器具。
焦枯的藤骨彼此虯結如巨蟒絞纏,在其交錯的空隙間,遍布著磨盤大小、鏽跡斑斑又如鋸齒狼牙的金屬齒輪。齒輪中心並非尋常的軸承,而是粘合著一顆顆凝固焦黑的爆裂眼球!油脂在齒輪咬合的溝槽間緩慢滴落,粘稠如剛剛榨出的屍油。最令人靈魂凍結的是藤蔓主乾——無數條磨損過度、露出內裡灰白滑膩樹神根芯的祖父藤屍與其下包裹的冰冷金屬結構徹底熔化在了一起。藤屍如同被投入冶煉熔爐的表皮,金屬則是剛硬的骨骼,交疊的齒輪上不斷滲出的粘稠翡油則成了猩紅的筋脈血流!
它每一次“呼吸”,噴吐的都是混雜濃烈焦糖與水銀氣息的白煙;每一次“動作”,藤骨關節便伴隨著“嘎吱——哢噠——”刺耳的金屬摩擦與植物纖維撕裂混雜的呻吟。
這……儼然是一尊由無數祖父焚化的屍骸揉合冷硬機關、布滿神性骨髓潤滑的……孽齒饕餮藤!
更恐怖的是,那填死了紅蓮甬道入口處最核心位置的——
是一顆布滿祖母怨念的焦糖顱骨。
顱骨下頜處完全破損,內裡滾動的,卻是一顆如熔爐核心般流淌涕淚的翡焰種核。那種核每一次搏動,噴薄出的青火便舔舐著鑲嵌在顱骨外的無數鐵箍、鉚釘,將祖母臨終的狂怒嘶吼轉化為致命的金屬疲勞收縮。“楠……替娘……喂它!”顱骨深處回蕩著撕裂十三年的詛咒。
它“看”了過來!
焦糖顱骨那對深陷眼窩中,兩枚被翡火反複燒煉的玳瑁珠驟然精芒爆射!光芒帶著實體般的灼熱粘膩,瞬間鎖定了李亞楠懷中繈褓深處那微弱如殘燭的麥香!
“卸……碎片……喂……”藤骨齒輪瘋狂齧合加速,迸濺出油膩滾燙的火星!
整具孽藤巍峨如山的身軀猛地弓起,那糾纏著齒輪與藤筋的“前肢”高高抬起!肢體頂端並非利爪,而是無數藤須纏繞旋轉、凝成的巨大鑽探螺錐!錐體表麵密布著一圈圈旋轉的秘金碎環,無數細小的祖母指尖爪鉤深深刺入碎環深處抓撓攪動——儼然一個絞肉的藤齒鑽嘴!
咻——轟!!!
鑽嘴撕裂了凝固的空氣與熔岩塵埃,帶著焚魔爐穴的疊加重力加速度,朝著繈褓毫無花哨地鑿頂而來!
這根本不是攻擊,是一種歹毒的、不可抗拒的流程。
如同巨大的絞肉磨盤對準了探入口裡的藥引,隻管用那劇痛絕望的記憶與龐然無匹的力,攪拌,碾壓,榨出鮮血淋漓的燃料!
“阿晏——”李亞楠嘶嚎著欲震婚戒情針。幾乎在她神念微動的刹那!“哢噠!”焦糖顱骨深處傳來扳機扣動的脆響——那並非真正機械,卻比世間任何機簧都比得更加致命!整個孽齒饕餮藤的動作驟然僵死了一彈指!
就在這一彈指的停滯間隙!焦糖顱骨眼窩深處的玳瑁珠突然爆碎!伴隨著玳瑁裂開的刺耳銳響,一道無可名狀的、完全由祖母臨終怨毒凝聚的灰黑聲波濃縮為針,瞬移般紮進李晏的殘軀!
噗——!
李晏那堅硬如金剛石裂的邊緣瞬間朽爛如無數天焚燒的鬆木。灰黑色的腐朽紋理如同地衣瘋狂蔓延。
“啊…呃啊…”沉悶擠壓木結構的呻吟從他胸腔深處嗡鳴而出,彆說掙脫,甚至連石粉的飛散都凝固成一種遲緩的墮落!
李晏熾烈的金瞳深處玉髓流火甚至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卻、灰暗。隻這一瞬,祖母怨念釘死李晏的同時也禁錮了李亞楠唯一可以犧牲本源搏殺的金剛蓮台!命運的磨盤惡毒咬合。一切都在算計之內。孽鑽螺錐挾著碾碎星辰的鈞力,已無情落至繈褓頂端三尺之內!隻需再落一指,那個浴血戰神般的男人,便會永遠告彆他失而複得的麥香。
懷中的麥穗驟然震動!像捕食者瀕死反撲的最後一搏!那粒藏在鄭俊碩指縫深處的麥粒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稚嫩柔弱的新芽帶著毀滅本源的氣息轟然撞向繈褓內壁!
“不!”李亞楠睚眥欲裂!不是悲傷!是麥穗焚燒自身爆發的毀滅力讓她想到他與孩子的終局!這根本不是挽救!這是麥魂之死提前的到來!硬物就要碰觸鄭俊碩本源的皮膚——
“麥……守……”
繈褓深處飄出一縷嗡鳴的氣流。
那顆燃燒灼燒的麥種猛地撞上一層無形柔韌的膜。
那是一種至暗中的溫柔。一層純粹由千千萬萬被打碎又在神血中重組的婚誓情粒凝成的細膩糖沙。麥種撞入糖沙的瞬間,寂滅的焚魂火焰被溫柔地包裹、無限放慢、如同跌入了漆黑宇宙裡的羽絨沉河。
同時爆開了麥魂最深處的糧食囈語……
天!如父親般浩蕩卻從無蹤影,
灶!如歸宿般柔情卻無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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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
替爹……守住……盼啊……
“爹——”李亞楠腦海炸開五歲那年龜甲灶房門前,父親縫在爹眸深處的星圖碎片。無數祖輩焦枯絕望的血影在她眼角抽搐,一滴冰燙的淚珠猛地砸在繈褓表層焚燒的麥火上!
淚珠落處,沸騰的焚魂火如同冥河遇見了引路的光符。所有暴躁的雛芽裂魂竟奇跡般收束凝成一道螺旋麥香光柱,悍然射向那已吻到繈褓麥香氣息的鑽孔藤嘴!
不待觸碰硬物的最終恐怖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