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佛怒·情愫·天意終版)
絕情穀口那場混戰的血腥氣,仿佛還在山穀間隱隱回蕩,雖已過去半月有餘。
那虯髯大漢當日僥幸逃脫,身負重傷,卻緊緊攥著那卷不知從何而來的薄絹,視若天啟。他將絹上揭露公孫止勾結蒙古、囚禁發妻、私煉劇毒的罪狀,連同自身遭遇,拚死傳遞了出去。消息在江湖底層悄然流轉,終是傳到了正在附近雲遊的一燈大師及其弟子慈恩裘千仞)耳中。
起初,慈恩隻當是尋常江湖恩怨,他皈依多年,戾氣漸消。然而,當聽聞“發妻裘千尺被挑斷手腳筋脈,囚於鱷魚潭底十數年”時,這老僧如遭雷擊!千尺,他的小妹!竟被那偽君子妹夫殘害至斯?!
“阿彌陀佛——”佛號帶著顫音。沉寂數十年的鐵掌殺伐氣,如同休眠的火山,轟然噴發!慈恩雙目赤紅,狀若瘋魔,不顧一燈大師以精純一陽指力點其眉心、口誦真言安撫,狂吼著“公孫止!我必殺你!”,身形化作灰色狂飆,直撲絕情穀!一燈大師憂其再造殺孽,隻得緊隨。
彼時,絕情穀內尚不知劫難將至。公孫止正為霍都攜“忘情散”逃脫、甄楊二人不知所蹤而焦頭爛額,穀中人心浮動。
後山隱秘岩縫內,甄誌丙正凝神療傷。左肩被樊一翁掌風所傷處,仍隱隱作痛。半月來,他一邊以《先天功》溫養經脈,一邊采集洞外堅韌的鐵線老藤,仔細編織著一條足夠垂至潭底的長繩。救出裘千尺,不僅是承諾,更深知此乃扭轉關鍵命運節點、對抗無形天道修正之力的重要一環。
這日,洞口藤蔓微響,一張清秀絕倫、帶著怯意的少女臉龐探了進來,正是公孫綠萼。她手提竹籃,內有清水與精致點心。
“道……道長,你的傷……”她聲音細弱,眼眸清澈如穀中清泉,“我采藥時發現血跡……”
甄誌丙收斂氣息,平和以對:“勞姑娘掛心,已無大礙。”
見他並無惡意,公孫綠萼放下竹籃,好奇打量這位穀中傳聞的“惡客”。“你編這藤條做什麼用?”
“救人。”
或許是洞中安寧,或許是甄誌丙身上迥異於穀中眾人的沉靜氣質,公孫綠萼此後時常偷偷前來。她帶來傷藥吃食,更多時候,是坐在洞口光影裡,托著香腮,聽甄誌丙講述那光怪陸離的穀外世界。
甄誌丙靈魂來自後世,信手拈來,將現代見聞巧妙轉化。“千裡傳音匣”電話)、“翱翔鐵翼大鳥”飛機)、還有各種令人捧腹的段子趣聞……聽得公孫綠萼時而掩口驚呼,時而癡癡嬌笑,純淨的眼眸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彩。這封閉山穀的明珠,何曾想過天地如此廣闊奇妙?隻覺得眼前這道長,見識淵博,言語風趣,遠比父親和那些刻板弟子有趣得多。
在這份難得的寧靜與少女純真笑靨的浸潤下,甄誌丙連日籌謀激戰帶來的心神損耗漸漸撫平。體內那縷得自先天的微薄之氣,運轉愈發圓融自如,不僅加速了傷勢愈合,更讓他對《先天功》的領悟再進一步,氣息愈發沉凝。
望著她無憂無慮的笑容,甄誌丙終是不忍,擇日將真相委婉道出:“……穀底寒潭,囚禁著你的生母,裘千尺前輩。她為你父親所害,已十數年。”
霎時間,公孫綠萼如墜冰窟,俏臉煞白,淚珠無聲滾落,嬌軀微顫。震驚、悲痛、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幾乎將她淹沒。
良久,她抬起淚眼,哽咽卻異常堅定:“我……我要去救她!道長,求你助我!”
月黑風高夜,甄誌丙傷勢已愈七八,與公孫綠萼攜長藤再臨鱷魚潭。憑借對地形的熟悉與綠萼的指引,他們避開巡哨,將藤繩牢牢固定,另一端垂入深不見底的幽潭。
甄誌丙沿繩而下,再入那陰森洞窟。裘千尺聽聞女兒在外,那瘋狂怨毒的眼中,竟也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
母女連心,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當裘千尺那殘破不堪、散發著腐朽氣息的身軀終於被拉出潭口,重見星月之光時,她仰天發出一聲混雜著無儘痛苦與一絲解脫的嘶啞嚎叫。公孫綠萼淚如雨下,不顧汙穢,緊緊抱住了這陌生又血脈相連的母親。
甄誌丙立於潭邊,夜風吹動他染血的青衫,心中卻無多少喜悅,唯有凜然。原著之中,應是楊過與此刻懷中的少女聯手救出裘千尺,由此牽動後續無數恩怨,直至綠萼為情殞命。如今,救人的變成了我甄誌丙……天道無形,其力卻無所不在,似有一雙無形之手,總欲將偏離的軌跡撥回原點。我強行介入此節,救出了人,卻不知那後續的因果,又會以何種方式反噬?往後的路,必須更加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他心中警兆長鳴。
未幾,攜著滔天怒火與殺意的慈恩大師,如金剛怒目,悍然闖入絕情穀!他根本不聽任何辯解,狂性大發之下,鐵掌神功施展到極致,掌風過處,摧枯拉朽!公孫止雖負陰陽倒亂刃法,但在實力儘複昔日凶悍、狀若瘋虎的慈恩麵前,不過支撐十數招,便被一記剛猛無儔的“鐵蒲扇手”印碎胸膛,當場斃命!樊一翁等人上前,非死即傷!穀中弟子魂飛魄散,樊一翁見大勢已去,黯然率殘部離去,不知所蹤。霍都機警,早在慈恩闖入時便欲溜走,卻被盛怒下的隔空掌力掃中斷臂,慘嚎著攜那半成品“忘情散”狼狽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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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慈恩殺心熾盛,幾欲屠儘穀中之人,一燈大師及時趕到。精純浩大的一陽指力再點其祖竅,輔以無上佛法梵音,終將這股狂躁殺意勉強壓下。“慈恩!住手!業障已生,莫非還要萬劫不複嗎?!”
慈恩身軀劇震,看著滿地狼藉與妹妹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悲從中來,發出一聲長嘯,跪地淚流不止。
風波暫平。一燈大師助弟子穩定心神,目光隨即落在一旁靜立的甄誌丙身上。感受到他體內那縷精純盎然、生機勃勃的先天真氣,這位修為深不可測的老僧,古井無波的臉上首次露出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