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周長安抱著懷裡的女童，一臉悲傷的看著眼前的老大夫。
“長安，你也是學醫的，這個病是什麼情況你應該很了解，大皰性表皮鬆解症，現階段的治療手段隻能對並發症提供一些幫助，可是對病根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是一種先天性的基因疾病，”老專家憐憫的看著周長安說道。
周長安沉默的站在原地，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爸爸，疼，璐璐不看了，璐璐想睡覺，”小女孩細若蚊蟲的聲音響起，一隻滿是疤痕的手拉了拉周長安。
周長安的眼中早已蓄滿淚水，輕輕的點點頭，“好，不看了，爸爸帶你回家。”
“麻煩您了，老師，”周長安失魂落魄的說完，抱著孩子轉身離開。
老大夫看著周長安的背影輕輕的歎了口氣，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卻遇到了這樣的事，命運不公啊！
如果不是這個事，他現在也應當是醫學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
大皰性表皮鬆解症，這個看名字普通，可卻是一種讓人生不如死的一種絕症，患者的皮膚脆弱如蟬翼，輕輕摩擦或碰撞就會起泡、撕裂，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伴隨劇痛和感染風險。
長安的女兒不過四歲，卻已經被折磨了四年，小小的身軀布滿新舊疤痕，連睡覺時翻身都成了煎熬。
周長安守在她床邊，聽著她壓抑的啜泣，隻能徒勞地輕撫她的頭發，心仿佛被撕成碎片。
這四年，周長安四處奔波，房子賣了，車也賣了，白天上班，晚上雕刻賺錢，隻為了給孩子看病，一刀一刀刻下希望，卻又在無人時對著木屑默默流淚。
他無法停下，因為璐璐細弱的呼喚“爸爸”就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命運的無情讓他從醫學新星淪為街頭匠人，但他甘之如飴，隻盼能多賺一分錢，多減輕女兒一絲痛苦。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喚醒了璐璐，睜開眼的她卻不是對新的一天的期望，而是一種畏懼和悲傷。
“璐璐，該換藥了，疼得話就叫出來，”周長安拿著藥水，準時的來到了房間。
“嗯，”璐璐的回應隻有一個低沉的肯定。
周長安顫抖著手輕輕的將璐璐皮膚上的保鮮膜撕了下來，血水混雜著皮膚點點滴滴的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璐璐咬著嘴唇，一聲不發，目光失神的盯著床頭的布娃娃，似乎這樣就能屏蔽疼痛
周長安看著孩子的表情，心就像被切割一樣。
四年了，每天的換藥，不亞於一次淩遲，璐璐開始的時候還會哭的撕心裂肺，到後來卻隻會沉默，那一抽一抽的肌肉抽搐卻明顯的告訴周長安，疼痛並沒有消失，而是小小的她已經麻木，或許是擔心父母難過。
漫長的換藥後，周長安最後抹了一處藥水鬆了口氣，而璐璐緊緊攥著的拳頭也緩緩鬆開，小小的臉上滿是汗水。
“璐璐真乖，咱們得藥換好了，”周長安擦了擦汗水，擠出一絲微笑鼓勵道，然後又遲疑了片刻，看著孩子輕聲道：“璐璐，以後疼得話，就叫出來，不要強忍著。”
璐璐沉默，過了許久才抬起頭來，看著周長安點點頭，擠出了一絲微笑。
“不疼的爸爸，璐璐已經習慣啦！”
周長安看著女兒的微笑，心猛地一抽，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客廳裡，一個女人直勾勾的看著桌上的飯菜，眼淚撲簌簌的滴落，看到周長安出來，才忙擦了把淚水。
“快吃飯吧，吃了飯你還要上班呢，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妻子滿眼的心疼。
原來剛結婚時候的周長安足足有180斤的體重，現在的周長安，隻剩下不到120斤，原本滿頭的烏黑發絲，如今也變得灰白。
周長安看著形容枯槁的妻子，擠出了一絲微笑，“今天璐璐很乖，換藥也很快，你其實不用等我的，飯菜都涼了，吃了對身體不好。”
妻子點了點頭，把碗筷遞給了周長安。
吃飯的間隙，妻子看似有意無意地問道：“長安，你的老師說，有沒有最新的特效藥能夠治療璐璐的病。”
周長安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眼底閃過一絲悲涼，扒拉著飯沒抬頭，嘴上卻說：“老師說最近可能上市一款特效藥，說不定能治療，而且國外最近也對基因病取得了突破，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璐璐就有救了。”
“那就好，總歸是有希望了。”妻子嘴上這麼說，周長安卻沒看到她臉上的悲傷。
很明顯，周長安這拙劣的謊言並不能欺騙妻子。
從廉租房裡出來，周長安並沒有去醫院上班，而是轉頭去了一座他經常去的寺廟。
由於時間還早，寺廟裡空無一人，周長安點燃香火，虔誠的跪在了蒲團上，看著大雄寶殿最中央端坐的佛祖。
“求求佛祖保佑璐璐能早日康複，我願用我30年的壽命換取璐璐的一生健康平安。”周長安說完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
那宏偉的佛祖雕像，麵無表情的看著周長安，對人世間的疾苦似乎絲毫不為所動。
做完這一切，後周長安才騎著共享單車，朝著工作的醫院而去。
街道兩旁，是鬱鬱蔥蔥的大樹，行人們歡聲笑語，孩童們嬉戲打鬨，這一切卻與周長安沒有任何關係。
頭頂的陽光灑落溫暖的光輝，卻絲毫不能溫暖周長安心頭的冰涼。
來到醫院的周長安，一如往常一樣打卡、查房、手術、查資料，時間一轉眼到了中午，他買了兩個饅頭，就著開水咽了下去。
一個辦公室的小麗，看到周長安的夥食，揉了揉眼睛，把自己另外買的一份菜放在了周長安的麵前。
“師兄，你也不要光吃饅頭，我多打了一份菜，你嘗嘗。”
周長安咽下了最後一口饅頭，抬起頭看著小麗，露出一絲微笑，“你師兄我最近在減肥，謝謝了。”
小弟張了張嘴，卻發現此時此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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