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著,那沉默比回答更沉重,像一塊浸透了苦水的海綿。
良久,他才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仿佛連點頭這個動作都需要透支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喉間滾動了一下,隻溢出一聲乾澀的歎息,像秋風吹過空蕩的枯井。
餘山看著他那張布滿溝壑、毫無生氣的臉,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病房裡隻剩下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寶爾那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聲,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三天後,餘山推著寶爾坐著輪椅回到了賓館。
賓館的空氣帶著一股雨後春筍的清新味道,與醫院裡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潔淨感截然不同。
輪椅的皮革靠背略顯堅硬,抵著寶爾瘦骨嶙峋的脊背,每一次輕微的顛簸都讓他感到不適。
鼻翼微微翕動,陌生的氣味湧入,像無數細小的觸須,試探著他這個闖入者。
“到了,”餘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破了沉寂,“你就先住在賓館2樓的這間房間吧,地方雖然不大,但還算乾淨。”
寶爾沒有回應,他空洞的“目光”茫然地投向聲音來源的前方。
三天來,餘山講述的“新世界”、“賓館”、“守門人”這些詞彙,像紛亂的碎片在他疲憊不堪的腦海裡沉浮。
他理解,又似乎完全無法理解。
身體深處傳來熟悉的、如同生鏽齒輪摩擦般的鈍痛,提醒著他這具殘軀的沉重負擔。
失明帶來的黑暗並非純粹的黑,而是一種混沌的、無邊無際的灰,隔絕了所有形狀和色彩。
他隻能依靠聲音、氣味和身下的觸感,徒勞地勾勒這個所謂的“新世界”。
餘山將他安置在床邊,小心地扶著他,幫助他從輪椅挪到略顯硬實的床墊上。
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神經,寶爾咬緊牙關,喉嚨裡壓抑著細碎的呻吟。
身體陷進床鋪的瞬間,他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無力。
“這裡是你的床,”餘山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左手邊是床頭櫃,上麵有水杯和呼叫鈴,如果你需要什麼,按一下我就能聽見。房間不大,往前走幾步是洗手間。窗戶在你對麵,現在外麵天黑了,有點涼風。”
寶爾聽著,那些方位詞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他像一艘在濃霧中徹底迷失航向的破船。身下床單的觸感粗糙而陌生,遠不如醫院裡的柔軟。
他下意識地再次伸出手,枯瘦如柴的手指摸索著,指尖觸到冰涼的、光滑的金屬欄杆——是床頭的護欄。
這冰冷的觸感讓他微微一顫,旋即,那幾根無力的手指又死死地摳住了身下的布料,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確認自己存在的憑依。
指關節在蒼白的皮膚下繃出尖銳的棱角,青筋蜿蜒,脆弱得像下一秒就要折斷。
“謝謝您,親愛的同誌。”寶爾輕聲說道,下一秒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好像有些不對,忙改成房東大人。
聽到同誌這兩個字,餘山微微一愣,這個陌生而熟悉的詞彙,自己似乎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他微微一笑說道,“你要是習慣叫同誌,那麼以後就叫我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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