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寶爾,那張深陷在陰影裡的臉依舊朝著他的方向,灰翳覆蓋的眼珠空洞地睜著,下頜骨的線條因為緊抿的嘴唇而顯得更加嶙峋。
那語氣裡的失落像一層看不見的灰塵,輕輕覆蓋在空氣裡。
“彆這麼說,寶爾同誌。”餘山的聲音放得平緩,儘量拂去那份沉重。他端起托盤,塑料托盤邊緣的涼意透過指尖。
“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就是最重要的事。回報什麼的……我是這個世界的守門人,自然有責任照顧好每一位訪客”
他走到門邊,手指搭上冰冷的金屬門把手,又停住,補充道:“你需要什麼,隨時叫我。”
門軸轉動,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房間被切割成更昏暗的內外兩半。
餘山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腳步聲在走廊裡漸行漸遠,最終被賓館厚厚的地毯徹底吸收。
房間徹底安靜下來。
隻有電視還在不知疲倦地低語。
紀錄片似乎進入了新的篇章,激昂的進行曲背景音響起,伴隨著播音員字正腔圓、充滿力量的講述,那些關於集體農莊、大型工廠、人當家作主的詞彙再次密集地蹦出來。
寶爾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身下的床單,指關節繃得發白。
他聽得更專注了,幾乎屏住了呼吸,仿佛要將每一個音節都刻進混沌的腦海裡。
胸膛隨著那熟悉的旋律和話語,產生了一種微弱卻清晰的共鳴,帶動著他那副破敗身軀裡僅存的一點熱度。
“……在布爾什維克的領導下……”播音員的聲音鏗鏘有力。
“布爾什維克……”寶爾乾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像是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終於觸碰到了綠洲的幻影。
這個詞像一塊燒紅的炭,短暫地燙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他側了側頭,試圖聽得更真切一些,灰翳後的眼珠似乎也努力地轉動著,徒勞地想要“看”清那聲音描繪的圖景。
嘴角甚至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混雜著向往與痛苦的弧度。
窗外的城市依舊喧囂。
汽車的鳴笛聲、遠處隱隱約約的音樂聲、人們的談笑聲……這些屬於“新世界”的聲音,此刻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
寶爾摸索著,那隻沒被輸液管束縛的手,在身側緩慢地移動,指尖最終觸到了冰冷的金屬——那是輪椅冰冷的扶手。
他的手指在上麵停留了片刻,感受著那堅硬的、毫無溫度的觸感,然後,沿著扶手一點點滑下去,最終落在自己無力的腿上。
粗糙的褲料下,是兩條枯瘦、冰涼、如同朽木般的肢體。
他臉上的那一點點微光,如同被風吹滅的燭火,迅速黯淡下去。
電視裡激昂的進行曲還在繼續,播音員的聲音依舊充滿希望,但寶爾空洞的“視線”卻緩緩垂落,最終凝固在身前那片永恒的、濃稠的黑暗裡。
隻有那隻搭在輪椅扶手上、覆蓋著冰涼布料的手,指節依舊在蒼白的皮膚下繃得發白,無聲地訴說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沉重。
他迫切的想要看到,這個比自己國家領先幾十年的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
那無比完美的理想,究竟是否已經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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