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喜歡和他們做同學,爸爸給你換個班怎麼樣?”回到賓館的餘山問道。
餘地搖了搖頭,“我不想換班,我和同學們都熟悉了。”
“好,那如果再受委屈,你記得和我說,我來想辦法。”餘山叮囑道。
晚上,餘山又做夢了。
隻是這個夢卻並不是關於寶爾的,而是一個說不上來的極為混亂和沒有邏輯的夢,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也無法描述,
夢中充斥著扭曲的影像和支離破碎的聲音,仿佛無數碎片在黑暗中翻湧,卻又瞬間消散無蹤。
餘山隻覺得身體在虛空裡漂浮,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耳邊回蕩著模糊的呼喊和刺耳不明意義的呢喃,卻始終辨不清是誰的聲音。
一股無形的壓力擠壓著他的胸腔,讓他喘不過氣來,思緒如亂麻般糾纏,像是卷入陌生的漩渦,所有畫麵都像被水浸染的水墨畫,邊緣模糊、色彩顛倒。
夢境一會兒又成了一枚乒乓球,被來回都擊打飛馳,旋轉中讓他極為惡心,胃裡翻江倒海。
耳畔那混亂的呼喊和呢喃,此刻仿佛化作了擊球破風的呼嘯,又或是洞穴深處刮過的陰風,尖銳刺耳,永無止息。
他感覺自己正被這黑暗吞噬、溶解,意識沉向更深的虛無,連恐懼都變得麻木,隻剩下純粹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忽然,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灰白色的背景,街道的儘頭,那家餘山經常光顧的便利店,招牌上的字跡在緩慢地蠕動,像是一群擁擠的黑色線蟲。
餘山煩躁的眨了眨眼,它們又固定了,但輪廓似乎和記憶裡有些微不同。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鐵鏽混合腐爛水果的甜膩氣味,揮之不去。
餘山繼續走,腳下的柏油路麵偶爾會傳來一種不祥的柔軟觸感,仿佛踩在了某種巨大的、尚在呼吸的生物組織上。
低頭看時,卻依舊是堅硬的路麵。
街邊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但光線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它們並不均勻地灑落,而是在某些區域詭異地凝聚成黏稠的光團,又在另一些地方留下深不見底的黑暗。
餘山看到一隻貓從陰影中躥出,它的動作流暢,但在穿過一道光暈時,身體像信號不良的電視圖像般閃爍、拉長,然後才在另一側的陰影裡恢複原狀,它沒有叫,隻是用一雙過於渾圓、映不出任何東西的眼睛瞥了餘山一眼。
行人稀疏。
他們走路的姿態有種奇怪的滯澀感,像是在抵抗某種無形的阻力。
餘山與一個穿著風衣的男人擦肩而過,聽到他似乎在低聲哼唱,但那調子支離破碎,每一個音符都落在餘山意想不到的音高上,更令人不安的是,餘山隱約覺得那旋律在試圖模仿餘山童年時聽過的一首搖籃曲,但已被扭曲得麵目全非。
餘山忍不住回頭看他,他的頭也正以一個絕非人類能及的角度扭過來看著餘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嘴角以一個恒定的、機械的弧度微微上揚。
餘山想跑,卻發現自己的腳步也變得沉重。
周圍的建築開始失去明確的幾何形狀,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輕微起伏,窗戶的位置高低錯亂,有些甚至開在了牆根處,裡麵是更深的黑暗。
餘山抬頭看天,天空不是藍的,也不是黑的,而是一種不斷變幻的、汙濁的紫色與綠色交織的渦旋,看不到太陽或月亮,隻有一些難以分辨形狀的、巨大的陰影在那渦旋中緩慢地沉浮。
餘山終於抵達了旅店。
樓道裡的聲控燈在餘山踏入時亮起,卻是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將一切都染上了血色。
牆壁上原本貼著的廣告傳單,上麵的文字和圖案都在無聲地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一些毫無意義的、卻又讓餘山本能感到不安的符號。
餘山掏出鑰匙,鎖孔的位置似乎移動了幾毫米,餘山費了點勁才插進去。門開了,裡麵是餘山熟悉的家具布局。
餘山鬆了口氣,癱坐在沙發上。
疲憊襲來,閉上眼幾秒鐘後,他感到有冰冷的水滴落在額頭上。
餘山睜開眼。
天花板是乾燥的。
但水滴的感覺依舊清晰,並且,開始從餘山的四麵八方傳來——來自牆壁,來自地板,甚至來自餘山坐著的沙發內部。
牆壁上,餘山最喜歡的風景畫裡,那座寧靜的雪山之巔,正緩緩滲出一股濃稠的、如同瀝青般的黑色液體,順著畫框流下,在牆壁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那痕跡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在擴大的、嘲弄的微笑。
餘山憤怒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夢境中憤怒。
冥冥中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被挑釁後的屬於絕對權威的憤怒第一次出現在餘山的心中。
在這一刻他好似被一種無與倫比的屬於宇宙之主本身應當擁有的權柄所奪舍一樣,猛然睜開了眼睛,嘴唇輕啟,一個冰冷的“滾”字驟然炸出。
轟!
碎裂,一切似乎都碎裂了,天地倒懸,夢境中的一切都碎裂成了最微小的分子,隱約間餘山似乎在最後一刻聽到一聲驚恐的嘶吼,然後畫麵碎裂,光明重新出現在了餘山的視線中。
忽然,餘山感覺到了身旁的餘地,正瑟瑟發抖的抱著他,渾身顫抖的如同篩糠,嘴裡發出了驚恐的呢喃,一雙寶石般純淨的眼睛正害怕的看著自己。
“爸爸!你怎麼了,我害怕!”
就在剛才,餘地整個人好似被一股無與倫比的偉岸力量所籠罩,似乎天地在那一刹那就會被毫無反抗的摧毀,他感受到了極度的危機和恐懼。
餘山忙坐起身來,將餘地抱在了懷中,輕聲安撫著,他的眉頭微微皺著,心中的宇宙之心在平穩的跳動著,似乎剛才都一切都是幻覺一般。
忽然,他的目光微微一凝,在玻璃櫃裡昨天帶回來的福克斯模型鑰匙悄然裂開一條裂縫,似乎被什麼摧毀了一般。
窗外,本應風和日麗的九月清晨,卻忽然狂風大作,整個天空中充滿了壓抑到極致的烏雲,低的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到。
下一秒,鵝毛大的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逐漸密集,隱約能聽到街上人們詫異的驚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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