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林霄都如同陷入魔怔般沉浸在那堆故紙堆中,過著一種近乎自虐的苦修生活。
除了每日準時送來粗糙飯食、表情永遠如同麵具般的小太監,和院門外那兩名雷打不動、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錦衣衛守衛,他幾乎與外界徹底隔絕。
油燈耗儘了又添,墨錠磨短了再換,草紙寫滿了便堆在牆角。
他的雙眼因長時間在昏暗光線下閱讀而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酸澀腫脹;右手手腕因近乎瘋狂的抄寫而酸痛僵硬,提筆時甚至能感覺到細微的顫抖;嘴裡時常會無意識地念叨出“子曰”“詩雲”“破題”“承題”等零碎的詞語,整個人從內到外都透著一股被經文壓垮、近乎魔怔的腐朽氣息。
然而,付出的代價與收獲卻遠不成正比。八股文的固定格式和套路他算是勉強摸到了一些門道,但那種需要經年累月沉浸其中才能培養出的、“代聖賢立言”的獨特口氣,那種引經據典的嫻熟功底,絕非他這短短時日的填鴨式用功可以練就。
他寫出的文章,自己讀了都覺得乾癟生硬,如同一個拙劣的模仿者畫虎不成反類犬。
深深的焦慮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海潮,一波波衝擊著他本就緊繃的神經。他知道,再這樣閉門造車下去,思路隻會越來越僵化,等到真正考試那天,恐怕真的隻能寫出一篇篇不入流的酸文,然後就可以直接去詔獄體驗老朱親訂的“求死不能”豪華套餐了。
就在他幾乎要被自己的無力感和緊迫感逼瘋的時候,轉機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到來了。
這日午後,送飯的小太監照例提著那個熟悉的食盒進來,輕輕地放下。但這一次,他放下食盒後,並未像往常一樣立刻轉身離開,而是用那特有的、毫無起伏的聲道。
“陛下有口諭:讀書亦需張弛有度,準你每日申時初可出院門半個時辰,於左近散步透氣,不得遠行,不得與人交接。”
林霄正機械地往嘴裡扒著飯,聞言猛地一愣,筷子都差點掉在桌上。他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小太監。
老朱這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良心發現了?
還是怕自己這個“奇貨”還沒等考就先憋瘋了,導致他的投資打了水漂?
亦或是...這根本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監視和試探,想看看自己一旦有了些許自由會做些什麼?
無數念頭瞬間閃過腦海。
但無論如何,這總算是一個能暫時脫離這逼仄壓抑空間、喘口氣的機會!
或許,出去走走,換換被經義塞滿的腦子,吹吹冷風,真的能有什麼意外收獲?
哪怕隻是看看街景,感受一下人間煙火氣,也是一種巨大的慰藉。
他連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恭敬地朝著皇城方向深深一揖:“臣,謝陛下恩典!陛下聖明!”
申時初,院門上的鎖鏈準時發出“嘩啦”的聲響。一名錦衣衛冷著臉推開門,目光如電般掃了林霄一眼,硬邦邦地道:“時辰半個時辰,莫要走遠。”說罷便抱著臂,跟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顯然是負責“陪同”兼監視。
林霄深吸了一口院外相對自由的空氣。他活動了一下僵硬如同老朽的四肢,關節發出“哢吧”的輕響,然後信步朝外走去。
這片區域緊挨著皇城西苑,多是些低品級官吏的值房、倉庫以及一些服務宮禁的小作坊,行人稀疏,與京城的繁華喧囂恍若兩個世界。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心裡卻在飛速盤算:這寶貴的半個時辰,不能浪費。
經過一個不起眼的巷口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角落裡有一家小小的書坊。門麵極其陳舊,木質招牌被風雨侵蝕得泛白,上麵用墨色寫著“文萃齋”三個字。心中驀然一動——書坊!這裡或許能找到一些更針對性的備考資料,或者近期士子中流傳的“時文”選輯?哪怕隻是翻翻新書,也能了解一下外麵的文風動向。
他沒有猶豫,邁步便走了進去。那名錦衣衛則在門口停下,如同門神般杵在那裡,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書坊內外,確保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林霄在狹窄的書架通道間慢慢瀏覽,手指劃過一本本或新或舊的書籍。他主要關注那些與科舉相關的區域,希望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正專心翻閱間,忽聽身旁不遠處,一個清越而平和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謙遜的探討意味:“掌櫃的,叨擾。請問貴坊可有淳熙宋)年間的《孟子集注》殘本?晚生聽聞貴坊昔年曾收錄過一冊。”
林霄下意識地側頭望去。隻見身旁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青色直裰的“少年”。身材略顯單薄清瘦,頭上戴著同色的方巾。麵容十分清秀,眉眼疏朗,透著一種讀書人特有的書卷氣,但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唇色是天然的嫣紅,齒若編貝,組合在一起,竟生出一種難言的精致與俊美,模糊了性彆的界限。
“哇哦!好一個俊俏非凡的小郎君!這顏值,這氣質,放在現代妥妥的古風美少年頂流啊!等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帶著幾分探究地往下掃了掃——對方頸項光滑如玉,根本沒有喉結的凸起!再仔細看,耳垂上麵有著極細微的細小孔洞痕跡!再加上那略顯纖細的骨架和雖然刻意壓低、但仍比尋常男子清亮幾分的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