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長五年三月初一·辰時07000900)·清洲城本丸·福島家的家督正則手裡握著封來自內府的信,具體寫了些什麼旁人自然不知。然而單單看一眼,他頂著若鬆城的模樣就知道他沉浸在了“征服會津”的幻夢之中了。
虎千代一個足輕大將,本來沒資格站在福島家的軍議帳裡的。不過自有了賴陸之名後,他竟也可以跟著嫡子正之出現在這裡而不被側目了——隻不過,福島正之作為正則的嫡子是坐著,而虎千代是站著。
此處炭盆燃得旺,卻驅不散帳內的浮躁。輿圖鋪滿案幾,會津國的輪廓用朱砂勾得醒目,上杉景勝的居城若鬆本城被圈了紅圈,周邊的砦堡、山道密密麻麻標著“神指山口”“白石道”——是家老從伏見城抄來的布防圖,墨跡還泛著潮。
福島正則踩著木屐繞案走了三圈,粗厚的手指戳在若鬆本城的位置,唾沫星子濺在輿圖上:“他娘的上杉!先太閣讓他著占蒲生飛驒守氏鄉的會津六十萬石還不滿足,敢跟內府叫板?等老子帶兵過去,先拆了他的砦堡!”
尾藤知定站在一旁,手裡攥著糧冊,聲音平穩:“主君,會津多山地,上杉在神指山口連築十三座砦,鐵炮台架在高處,咱們的足輕仰攻怕是要吃虧。得先調二百挺鐵炮去,再讓工兵提前清山道。”
“鐵炮?要多少給多少!”正則滿不在乎地揮手,目光掃過輿圖邊緣的“石高標注”,突然湊近案幾,指尖在會津周邊的領地劃了個圈,“尾藤,你說咱們幫內府平了上杉,內府能賞多少石?老子現在四十九萬石,要是能再拿五十萬……”
“主君!”家老尾藤趕緊打斷,“眼下先想怎麼打會津,百萬石的事……等勝了再說不遲。”
帳角的虎千代沒說話,作為後世來而來的穿越者,以及在這個世界生活十五年的“當世人”對於自己老爸這個怪異的論調並不覺得驚訝。因為在現在所有人看來,德川家康的內大臣內府)隻是個尊稱,更重要的是——豐臣家五大老之首這個位置。
所以,很多人聽到德川內府家康,先會想到豐臣家的攝政,然後才是德川家的家督。
於是虎千代隻盯著輿圖上“白石道”的標注——他記得母親前幾日提過,上杉的補給線走白石道,可正則和家老隻盯著若鬆本城,沒一個人提“斷補給”。他剛想開口,正則卻突然拍了案:“虎千代!你那百人隊練得怎麼樣了?到了會津,你帶‘餓鬼’先衝砦堡,給老子打響頭陣!”
虎千代躬身應“是”,目光卻掠過輿圖——他沒看見“關原”的影子,更不知道佐和山城的石田三成,早已把“討伐上杉”當成了牽製東軍的幌子。
在這毫無營養的軍議結束後,虎千代並沒有騎馬,而是步行去蜂須賀的私宅。走在尾張方才回暖的街道上,昨夜的雪花已經化作泥濘。腦子裡依舊回蕩著昨夜,第一次喚了蜂須賀氏閨名時她開心的樣子。而懷裡那塊來自堺的南蠻鏡也已經被他捂熱了,可他又在心裡念叨著:“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哎,算了,死就死吧....”
而時至巳時09001100)天下一等一的大事,自然不是福島賴陸和蜂須賀雪緒的耳鬢廝磨。而是位於京都的伏見城,這裡自先太閣往生極樂世界後。按道理上來說一直是豐臣家的領地,隻是交給五奉行管理。並不是後世遊戲那樣,直接印個三葉葵圖標了事。
雖然家康住的久,但是如果置身於“當世”卻不能說去伏見城就是家康的狗腿子。具體來說,關原之戰開打之前,北政所秀吉遺孀寧寧)就住在那裡。而且後世人們津津樂道,且被未元服的虎千代親身拿著棍子參與的《七將襲三成》也發生在那裡——莫不是伏見城挨打的石田三成,難道也是同黨?
伏見城本丸,禦殿的炭盆比清洲城的更旺,卻烘不暖殿內微妙的滯澀。紫檀木案上擺著太閣秀吉遺留的青瓷香爐,煙絲蜷著往上飄,恰好繞過高坐主位的豐臣秀賴——十二歲的少年還沒褪去稚氣,手攥著衣角,目光落在案上的討伐上杉軍策上,得靠身旁的澱殿悄悄提醒才想起挺直脊背。
德川家康坐在下首,藏青打紋胴服的衣擺垂得齊整,手指輕輕叩著膝頭,先朝寧寧的方向欠了欠身:“北政所殿下,太閣公當年將會津六十萬石托付上杉景勝,是念他素有勇名,能為秀賴公鎮守東北。可如今上杉私築砦堡、暗擴軍備,連伏見城送去的詰問文書都敢拖延不回——這不是負了太閣公的遺恩,更是要亂秀賴公的天下啊。”
澱殿的指甲掐著絹帕,聲音軟卻帶著警惕:“內府殿下的意思,討伐上杉是該的,可近日瀨戶內海的商路突然管得緊了,連堺町來的硝石商隊都被扣了好幾支——那些都是給前線軍備的東西,耽誤了討伐怎麼辦?”
家康抬眼,目光掃過殿內屏息的五奉行家臣,語氣依舊平穩:“澱殿樣明鑒,正是為了不耽誤討伐,才要管這商路。”他從袖中取出一卷紙,遞到案上,“前日細作來報,有私商借著‘販茶’的名頭,把堺町的硝石、近江的鐵炮零件往會津運——上杉在神指山口築了十三座砦,缺的就是這些軍資。若是讓這些東西流進上杉手裡,咱們的足輕要多流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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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端起茶碗,茶沫沾了唇邊也沒察覺,她放下碗時瓷盞輕磕桌麵,聲音清亮:“內府說得在理。太閣公在時,最忌私商通敵。如今討伐上杉是頭等大事,斷不能讓外人斷了咱們的後路,反給上杉遞了刀。”她看向秀賴,語氣軟了些,“秀賴公,這商路管控,是為了讓討伐軍能順順利利拿下會津,讓東北的大名都知道,豐臣家的威嚴不能動。”
秀賴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手攥得更緊了。澱殿看了眼寧寧,又瞥了眼家康遞來的“私商供詞”——紙上的墨跡還新,寫著私商供認是“受會津方麵所托”,她雖心裡仍有嘀咕,卻找不出反駁的由頭:畢竟眼下全天下的目光都盯著會津,誰也不願擔“耽誤討伐”的罪名。
家康見她不再作聲,便放緩了語氣:“臣已經讓本多忠勝去瀨戶內海巡查,隻查軍資,不礙尋常商旅。等拿下上杉,商路自然恢複如常——到時候,還要請澱殿殿下和北政所殿下,陪著秀賴公看咱們把會津的捷報送回大阪城。”
殿外的風卷著殘雪敲了敲紙門,家康眼角的皺紋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定——他沒說,那些被扣的硝石商隊裡,有半數是往佐和山城去的;也沒說,管控商路的文書裡,特意加了“近江至美濃段需逐船查驗”的條款。此刻所有人都盯著會津的紅圈,沒人注意到佐和山城的方向,正因為硝石斷供,鐵炮坊的工匠已經停了火。
他起身朝秀賴躬身,聲音恭謹:“臣這就去安排討伐軍的糧草,定不辱太閣公和秀賴公的托付。”
禦殿的門在他身後合上,炭盆的煙依舊嫋嫋,隻是殿內的人都沒意識到,這場以“討伐上杉”為名的管控,已經悄悄係住了佐和山城的咽喉——而遠在清洲城的虎千代,還在琢磨著白石道的補給線,渾然不知伏見城這席話,早已為關原的風雲埋下了第一顆棋子。
可殊不知,有個更高明的棋手卻在內府心中的天元砸了一枚黑子。若懂棋道便知,落子天元本是失先手的險招——可這‘明知險仍要落’的魄力,卻非尋常棋手所有。
未時,燈芯“啪”地炸開,炭火把德川家康的影子投在壁上,像一麵被火烤得卷曲的旗。
侍從已退,他獨自要卸胴服時手指先蹭過腰側——那裡還彆著塊磨得發亮的三河粗布巾是他常年擦汗用的,故意帶著顯‘樸實’),才下意識探向懷——那粒最小的黑百合種子貼肉而臥,冰涼得像雪夜留下的淚。
他閉眼,耳邊又響起前幾日廊下的五聲“嗒、嗒”。
“……原來馴服一個人,也可以從觀看她的足開始。”
低罵一句“老糊塗”,卻把種子藏得更深——
“來年花開,再看那雙鞋肯不肯踏進我的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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