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的人還沒鬆勁,膝蓋又往下壓了半寸,像是在鎖喉時故意用大腿內側夾緊對手腰眼——這是後世綜合格鬥裡常見的“身體三角”,但在阿律這個女房眼裡完全是用褻部壓人,這哪是‘製服’,是‘侮辱!慶長以來,連大阪城小姓比試都守著‘三不打’——不打腰眼、不踢小腿、不鎖脖頸,說是‘留武士體麵’,可眼前這些人,專挑慶長武家最忌諱的軟處下狠手,哪還有半點規矩?
而…而且,阿律不是沒想過這種畫麵,不過那是因為看了《大和物語》裡麵的,‘少將夜潛簾,香汗染紫袴’才有的聯想;也是閱讀《源氏物語》時,暢想源氏公子在須磨之館,夜半把紫姬按在屏風後,那種‘衣帶驟斷、香汗微滲’的浪漫。
可眼前那個被打的士兵疼得眼淚都流出來,胡亂拍著地麵喊“輸”,攻擊的人才鬆開膝蓋。可他剛想爬,腰一軟又摔回去,佐助蹲下身,屈著手指慢聲數:“一つ——二つ——”,每數一個數,都等自己呼吸平穩了再開口——那節奏慢得規整,阿律忽然心頭一跳:這感覺,竟和去年在伏見本丸見的南蠻鐘有點像!當時北政所殿下讓她收拾案幾,那鐘上細巧的小針一下下跳,當時她隻覺得‘怪東西走得真齊’,此刻佐助數‘一つ’的間隔,竟和記憶裡小針跳一下的慢勁約莫對上了,隻是她不懂那針跳是算什麼,隻覺得這數‘一、二’的節奏,比町裡報時的梆子還規整得讓人發慌。
旁邊的士兵們沒覺得異常——他們隻知道‘少主說數到十起不來就算輸’,佐助數得慢,正好讓他們看清‘怎麼才算起不來’;隻有阿律攥緊了銅盆:慶長年間哪有‘數著玩還得按準勁數’的道理?町裡的人計數是‘隨口報’,武士比試認輸是‘喊了就停’,偏這福島家的規矩,連‘數個數’都要像南蠻鐘的小針似的,齊得透著股‘非人的規整’,倒像在練‘怎麼按規矩折磨人’,比浪人打架還沒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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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旁邊有些兵痞還念叨:“少主說弁慶師傅製敵時,源義經公也會等對手徹底服軟才停手,咱們數到十,就是學那份‘讓對手心服’的勁,不是瞎數!”
那群穿胴丸的賊!瞎說什麼源義經和弁慶,這沒有禮節,沒有風度的破玩意,阿律甚至看不到太多“技”的影子,隻有最直接、最有效的破壞。
阿律隻覺得一股熱血衝上臉頰,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恐慌。她侍奉北政所多年,見過最精銳的武士演武,那是充滿儀式感和殺戮美學的藝術。而眼前這一切,剝去了所有華美的外衣,隻剩下赤裸裸的、為了贏而存在的暴力本能。
她下意識地想去尋找虎千代的身影——那個帶來這一切“怪異”的源頭。隻見他抱臂站在格鬥場邊緣,玄色胴丸與他手下那些近乎全裸的士兵形成詭異對比。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冷靜得像在評估一批即將出欄的牲口,偶爾開口,聲音不大,卻總能讓他所指的士兵立刻調整動作,變得更加凶狠高效。
“呃……”阿律喉頭滾動,差點失手打翻銅盆。她終於明白昨夜為何聽到持續到深夜的敲打聲——他們是在改製這些……這些有辱斯文的護具和手套!
她猛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心臟在胸腔裡怦怦直跳,既因為那赤裸的、衝擊力極強的畫麵,更因為一種深切的恐懼:福島家這個庶子,練的不是兵,是一群完全拋棄了武士之“形”與“魂”,隻為殺戮而生的餓鬼。
她端著水盆,幾乎是踉蹌著退回了廊柱的陰影裡,仿佛那片晨光下的空地彌漫著令人不安的、褻瀆傳統的氣息。溫水已經變涼,但她指尖的冰冷,卻遠勝於盆中的水溫。
她需要立刻去回稟北政所殿下。她又沒見過後世的綜合格鬥,就看到一群野性未除的野人在那裡勒脖子,用腳本抽打彆人小腿。這惡心玩意該如何給貴人描述?說福島少主的士兵……正在像野獸一樣互毆?還是說,那群家夥竟然像是家夥就不是人,也不要臉麵?
阿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眼前依舊晃動著那些汗濕的、扭打的、充滿野性力量的男性軀體,以及虎千代那雙冰冷評估的眼睛。
阿律不敢繼續耽誤了,於是低頭端著半盆冷水踉蹌進屋。就看到北政所寧寧正坐在鏡前,指尖捏著支銀梳,卻沒往發間插——鏡中映出她微蹙的眉,目光落在自己垂在膝前的襦袢下擺,指尖無意識地蹭過膝頭那片素綢,像在確認什麼。聽見腳步聲,她才緩緩抬眼,鏡中的倒影先捕捉到阿律發抖的手,和水盆裡晃蕩的冷水。
“慌什麼?”寧寧的聲音平穩得像晨霧散後的晨光,指尖卻把銀梳往鏡台一放,發出極輕的“哢嗒”聲——那是她掩飾心思的小動作。阿律剛要開口,就見北政所忽然俯身,伸手將盆沿濺出的水珠拭去,指腹擦過檜木案時,不經意般碰了碰自己的膝蓋,“晨露重,你端著水走這麼久,手早該凍僵了。”
阿律攥著盆沿的手猛地一鬆,冷水又濺出幾滴,落在北政所的襦袢下擺,暈開一小片濕痕。“殿、殿下!”她慌忙屈膝,頭埋得低,“外、外麵……福島少主的兵……”話沒說完,喉嚨就發緊,那些汗濕的軀體、勒脖子的姿勢、用褻部壓人的畫麵湧上來,竟不知道該從哪句說起。
寧寧沒催,隻從袖中摸出塊素布,遞到阿律手裡——布角還帶著她的體溫,是今早剛熨過的。“先擦手。”她的目光又落回鏡中,卻沒看自己的發式,反而掃過鏡裡映出的膝蓋,確認襦袢下擺確實遮住了膝頭,才緩緩開口,“是練兵的動靜太吵?還是……出了什麼事?”
阿律攥著熱布,指腹的冰涼漸漸退去,可話還是顛三倒四:“不是吵……是他們練的……不像武士比試!赤、赤著上身,用腿抽人小腿,還、還用胳膊勒脖子,有人被壓在地上,用……用褌布蹭腰眼……”說到“褌布”二字,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像被燙到似的,“慶長以來哪有這樣的?連大阪城浪人都不會……”
寧寧的指尖在鏡台邊緣輕輕敲了敲,節奏慢得像在數呼吸——她聽著阿律的話,腦子裡卻莫名跳回昨夜:虎千代站在廊下,玄色胴丸的陰影掃過她的裙擺,當時她沒在意,晨起才想起,昨夜整理襦袢時,裙擺被炭盆火星燎過的邊角沒掖好,竟露了半寸膝蓋。虎千代當時的目光,是落在輿圖上,還是……掃到了那處?
“他們的甲胄呢?”寧寧突然打斷阿律,語氣依舊平穩,卻故意把話題引向彆處——她怕再想下去,指尖會忍不住發抖。阿律愣了愣,才慌忙接話:“是改了的胴丸!去掉肩甲和裙甲,貼在身上……跑圈時甲片響都不響,像披了件厚布衫!”
寧寧“嗯”了一聲,伸手拿起銀梳,終於梳了下頭發,鏡中她的眼神卻有些飄:“知道了。你先下去,把濕布晾好,彆讓人看見。”阿律應聲要退,又被她叫住,“對了——福島少主……當時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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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千代様?”阿律回想片刻,聲音更低,“他就站在格鬥場邊,抱臂看著,像、像看牲口似的……偶爾說句話,士兵就改動作,更狠了。”
寧寧捏著銀梳的手頓了頓,齒尖蹭過發絲,沒說話。阿律退出去後,屋門“吱呀”合上,她才緩緩起身,走到廊下,目光落在館驛外的方向——晨霧還沒散儘,隱約能聽見士兵的喊聲。她下意識往下拽了拽襦袢裙擺,確認膝蓋被遮得嚴嚴實實,才輕輕吐了口氣。
昨夜那半寸膝蓋,若是被虎千代看見,他會像阿律說的那樣,覺得“失儀”?還是……根本沒在意?畢竟他練的兵,連“褻部壓人”都做得出來,哪會在意這點“裙擺沒掖好”?可她偏忍不住琢磨,指尖又碰了碰膝頭的素綢,像在確認那處的溫度——昨夜露在外麵時,晨霧的冷意還殘留在布料上,竟比此刻的陽光更清晰。
“咳……”寧寧輕咳一聲,把心思拽回來,目光沉了沉——阿律說的“野人機鬥”,雖無體麵,卻透著股狠勁,虎千代能把尾張農兵訓成這樣,倒真沒白費森家的鯨肉。隻是那半寸膝蓋的事……她抬手攏了攏鬢發,決定不再想——主君的體麵,容不得半點“在意庶子目光”的心思,哪怕隻是一瞬間的慌。
她轉身進屋,指尖摩挲著袖口的暗紋,心裡已拿定主意:午後親自去館驛外看看,既查探軍備,也……確認下虎千代到底是真沒在意,還是裝沒看見。畢竟豐臣家的事,容不得半點“失儀”的隱患,哪怕這隱患,隻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半寸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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