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德川家康以及天海僧,還自以為虎千代和西軍隻是會用《三國誌通俗演義》中吳下阿蒙的‘以兵卒家眷書信或口信,亂伏見城軍心’之時。關東聯盟諸藩已經各自用平戶運抵的南蠻快馬,關東聯盟諸藩各遣信使,或自武藏諸城、裡見久留裡城,或從千葉舊領、結城宇都宮城、佐竹居城,兼之督姬以北條遺孀之名,攜虎千代破江戶及河越之威,遍傳關東八州之地。
盟中各藩信使握《羽柴賴陸致關東諸城主書》乘五尺三寸的南蠻神駿,踏破關東平原的晨霧,馬身比各國戰馬高出近半尺,與凡俗信使相比似乘雲端,銀邊鞍韉在晨光裡泛著冷光,信使玄色陣羽織下擺沾著武藏灣的鹹腥,沿著上野、下野、相模的驛道一路疾馳——蹄鐵碾過未乾的泥地,將印著“關東盟軍”朱印的信紙,化作一道道劃破城池寂靜的箭雨。
其書曰:
某賴陸雖本為太閣遺世之子,幸蒙福島左衛門大夫養育至今方有今日。今因太閣遺澤,得領關東盟軍,暫鎮江戶。近日聞諸公麾下多有憂色,皆因家眷留滯江戶——某竊以為,此非公之過,乃時勢之困也。
今內府公困守山城國伏見,道路阻於西軍,非一年半載難返關東。貴府家眷居於江戶,雖某待之以禮,未敢有半分輕慢,然“敵城留眷”之說傳於外,恐損貴府百年名節;更有甚者,麾下武士、地侍多念家室,若公久不處置,恐寒眾人之心——某嘗見箕輪城武士私語“城主不念家眷”,唐澤山城農兵欲自往江戶尋親,此非公之過,乃時勢逼人耳。
某非欲挾家眷謀私,實不忍見諸公為忠義所困。今有一策:諸公可約三五同道,共往江戶接領家眷。既為“共往”,則可互證清白——內府他日歸來,亦知公等此舉非通敵,乃為護家室、安麾下,必不罪公;關東諸藩見之,亦知公等忠義未改,不議公之短。
某已令麾下備妥誓書:一份存貴府,一份留某處,一份遣人送伏見內府,明書“家眷歸宅,乃賴陸所勸,非貴府自降”。若公仍有顧慮,可遣使至江戶本丸,某當親與公磋商——或議接領之期,或議護送之法,皆隨公意。
某雖不才,亦知“武家以家名為重,以麾下為根”。今遣人以箭傳書,非敢逼公,實恐使者為公所斬,徒傷和氣。望公深思:家眷安,則麾下安;麾下安,則城池安——此乃某為貴府計,亦為關東計也。
羽柴賴陸頓首
慶長五年四月廿二日
書於江戶本丸,隨箭傳至諸城)
德川內府之各城主,城代,及親藩本就因羽柴賴陸,數日即有內府之武藏全境,及堅城河越,兼之江戶城落,嗣子遭擒,諸德川與鬆平諸人,更有譜代榊原康政)與酒井氏皆遭屠戮。而惶恐憂慮,惟願內府回師在做計較。然每每遣使奔山城國而去,僅有本多佐渡守正信告曰:“京畿諸國不穩,內府身係天下不可擅離。”
而諸藩一來憂慮親眷遭虎千代屠戮,二來有地侍及諸豪族頻頻登城詢問親友境況。各親藩,及德川諸城主,城代以及各藩要人皆不能答。既不能妄言其親族具遭屠戮,因言詞稍有不慎,有被裹挾攻天下堅城之危。若擅言家人無恙,又恐被內府問通敵之罪。
上野國箕輪城的櫓樓上,奧平信昌剛查完外堀崗哨,就見一支羽箭釘在城門木柱上,信箋隨風展開。他攥著紙頁的手猛地收緊——“內府困山城國”“接家眷以保名節”的字樣像針,紮得他指尖發顫。身後傳來妻子龜姬的腳步聲,築山殿長女的淺綠直垂沾著晨露,她瞥到信上“伏見城難返”的字句,聲音發緊:“信昌,母親還在伏見,咱們若接家眷,內府會不會……”話沒說完,城下突然傳來下級武士的議論,“城主家眷在江戶,咱們還替德川守著這城?”“彆家要是接了,咱們不接,豈不是讓弟兄們寒心?”奧平望著遠處武藏方向的狼煙,喉結滾了滾——他是德川姻親,殺信使能表忠心,可軍心散了,箕輪城守不住;接家眷,又怕家康事後清算,最終隻能對著信箋苦笑,讓家臣“先探探周邊城主的動靜,再做打算”。
下野國唐澤山城的晨練剛歇,箭雨就落在演武場中央。穿赭石短打的地侍撿起信,大聲念出“諸城主攜手接家眷”時,町奉行先慌了——他兒子在江戶做人質,若不接,家人怕是難保。城主站在天守閣,看著演武場裡躁動的足輕,指尖無意識摩挲結城家紋木牌——他是結城秀康的遠親,本想等家康回關東,可信裡“內府非一年半載難返”的話,讓他沒了底氣。“再等等,”他對身邊家臣說,“看看小田原城那邊動不動,咱們不做頭一個,也彆做最後一個。”可話音剛落,就見幾個下級武士偷偷往城下挪,嘴裡念叨“要是城主不接,俺們自己去江戶找家人”,城主隻能暗自攥緊拳頭,沒再阻攔。
相模國本就是北條核心,德川嗣子遭擒諸德川引頸受戮後。督姬與虎千代聲威大震,督姬擴兵萬餘,每三人中便有兩人出自小田原城及周邊村鎮。於是天下名城小田原之兵十不存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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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原本丸天守內,身為德川譜代的大久保忠鄰,更有城代之責,盯著箭雨送來的信,臉色鐵青。他剛想下令“把信燒了,誰敢議論就斬”,卻見幾個貼身武士在廊下竊竊私語,手裡還攥著從城下撿的信碎片。“大人,韭山城那邊已經有武士鬨著要接家眷了,”更有來不及走的北條老臣低聲勸,“咱們若不接,士兵怕是要逃;接了,至少能保城防不亂。”城主望著遠處相模灣的森家船影,突然想起秀忠被賜姓鬆平——德川嗣子都已經降了,他又何苦硬撐?最終隻能歎口氣,讓家臣“去查其他城主的動靜,咱們跟緊大部隊”。
伊豆國的韭山城和修善寺城本就規模小,箭雨落下時,士兵們圍著信箋炸開了鍋。韭山城主剛要嗬斥,就有個農兵哭著跪下來:“大人,俺娘在江戶做人質,您要是不接,俺就自己去!”修善寺城的町奉行更直接,捧著信找到城主:“大人,咱們城小兵少,要是軍心散了,虎千代的人一來,咱們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兩位城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他們沒資格跟德川談條件,隻能讓家臣“準備車馬,去江戶接人,路上多跟其他城主的隊伍彙合”。
上野國佐倉城的城門剛開,箭雨就落在門楣上。城主看著信裡“裡見家已接家眷”的字句,心裡犯了嘀咕——裡見是虎千代的盟軍,他若不接,怕被裡見報複;接了,又怕德川記恨。可沒等他拿主意,麾下武士就主動找上門:“大人,咱們跟裡見家接壤,要是得罪了他們,秋收的糧道就斷了。接家眷既是保家人,也是給裡見家遞個話。”城主想想也是,便讓家臣“去久留裡城跟裡見家打個招呼,咱們一起去江戶接人”,至少能借裡見家的勢,少些德川的猜忌。
下總國古河城的晨霧未散,信箋就被箭釘在了糧庫門上。這座孤城本就沒援軍,城主看著信裡“關東各城主多已動身”的話,徹底慌了——他既沒實力對抗虎千代,也沒底氣等家康回來。“接!”他咬著牙下令,“讓家臣帶著誓書去江戶,跟虎千代的人說,咱們接完家眷就守著古河城,絕不跟聯盟作對。”話音剛落,就見士兵們歡呼著去準備車馬,城主望著空蕩蕩的外堀,突然覺得——比起德川的空頭承諾,保住家眷和城池,才是眼下最實在的事。
南蠻馬的蹄聲漸漸消失在相模灣的方向,關東八國的城池裡,接家眷的車馬陸續駛出城門,沿著驛道往江戶彙合。箭雨傳信的餘波還在蔓延,有的城主在掙紮,有的在觀望,有的已徹底妥協,可沒人再敢說“為德川死戰”!
直到箭雨傳信的五日後,各郡地侍,以及所有北條舊人都聽說了,昔日北條主母攜雄兵破江戶,於是原本或藏匿於山林為匪的,為民的,甚至被流放的北條舊人:
比如武藏國葛飾郡的大道寺氏だいどうじし),他們過去負責北條家外交和軍務,這些人因為關東聯軍占據武藏所以最快響應。
其次就是武蔵國多摩郡,主要負責軍略的,遠山氏とおやまし)和武蔵國秩父郡曾為北條家征戰的笠原氏かさはらし)不分先後。
當然那三家都沒有,武蔵國多磨郡的多目氏ためし),也就是獻出河越城那位納戶頭多目昌吉便是出自此家,自聯軍攻破江戶後更是召集一眾親族從軍。武蔵國入間郡河越城所在地)內藤氏ないとうし)在配合虎千代夜襲秀忠本陣時也是居功至偉。
此外還有相模國有:鎌倉郡的狩野氏,愛甲郡富永氏,高座郡鬆田氏等——這還僅是北條家諸譜代,再算上一門眾,及親族,共計帶來生力軍兩萬餘人,再加上督姬原本自關八州募的一萬兵,所以聯軍僅督姬那邊就有了三萬之眾。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結束,因為江戶還有一個屬性,即便在曆史上的關原之戰沒有爆發時,依舊有大量的大名往江戶遞交了自己人質的囚籠。其中就虎千代最關注的,不是因為前田和德川方關係惡劣,而被迫交出用來穩定關係的芳春院阿鬆)。也不是誰家的什麼年輕貴婦。
而是虎千代自己的奶奶,福島正則的生母,這個女人並不是他前世作為陸沉是正經史料裡的水野氏,或者準確的說,不完全是後世《寬政重修諸家譜》。而是做了福島正則的兒子後,才知道那家夥為了過去攀附德川,而且為了自己老娘在江戶做人質不受欺負,所以攀了刈穀城水野氏的名頭,被當做了水野忠政之女,即水野於牟須之方。
不過現在想想,如果一切按照曆史的軌跡乖乖前進,他奶奶這個假水野,也會因為正則這個關原功臣,變成真的水野於牟須之方。而曆史上的江戶幕府建立後正則是“親藩大名”,遠比他是箍桶匠的兒子更有利用價值。
虎千代一邊走,一邊心裡嘀咕著:“第一不能讓老太太看到雪緒,畢竟兒子的正室假死,變成庶孫的媳婦。恐怕不把她嚇死也會氣死。現在正則已經反了德川,前一陣還聽說他的馬回眾在伏見城外耀武揚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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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虎千代忽略的是他生父秀吉那邊的奶奶大政所,被叫做天照大神的化身。他養父正則的母親箍桶匠之妻隻是在正則的運作下,當了刈穀城水野氏之女,確實是小意思——這就是那次濱鬆茶會,水野家的人從家督到族人,根本不理虎千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