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足輕們迅速後撤,但其步伐井然有序,並非潰散,而是如潮水般向兩側讓開,瞬間將衝鋒的守軍正麵暴露出來。
幾乎就在同時,隻聽得一聲沉鬱的號令:“放!”
“砰——!!!”
一陣遠比城頭零散射擊齊整、猛烈得多的轟鳴炸響!聯軍陣中早已嚴陣以待的一隊鐵炮足輕,冷靜地進行了齊射。白色的硝煙瞬間彌漫開來,衝鋒的守軍足輕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衝在最前麵的十餘人應聲撲倒在地,慘叫聲被鉛彈撕裂肉體的悶響所淹沒。
剩餘的守軍被這迎頭痛擊徹底打懵了衝鋒的勢頭,愣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此時,一聲更加狂暴、充滿了刻骨仇恨的怒吼從聯軍陣中爆發:“天誅德川!”
隻見一隊早已按捺不住的士兵,如同猛虎出柙,從側翼猛地掩殺過來!他們並非羽柴或北條裝束,而是打著三河武士的紋印,但背後卻一律插著一麵觸目驚心的白色小旗,上書血紅的“天誅德川”四字!——正是那些早已歸降、急於用舊主鮮血證明忠誠的三河降兵!
這些人對昔日同袍下手毫無憐憫,刀砍槍刺,凶狠異常。本已膽寒的守軍殘兵瞬間被衝得七零八落,幾乎是一個照麵便徹底崩潰,哭喊著轉身就往城門逃去。
然而,當他們連滾帶爬地逃回城下,絕望地拍打著厚重的門板時,卻發現那道門縫早已嚴絲合縫地緊閉!任他們如何嘶喊、哀求,城內回應他們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以及堞牆上幾雙冷漠俯視的眼睛。
“放箭!”
方才後撤的弓足輕隊已經重新整隊,指揮官冰冷地下令。
一時間,弓弦嗡鳴。拉力足有百貫的二人張強弓射出的重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精準地覆蓋了城門口那片狹窄的區域。那些被遺棄的守軍如同被釘死在原地的靶子,在絕望的哀嚎中被一支支利箭貫穿,相繼撲倒在地,鮮血迅速染紅了門前的泥土。
最後一聲慘叫戛然而止。
城上城下,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隻有聯軍陣中那“天誅德川”的旗幟,仍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下一次背叛與殺戮的到來。
這死寂並未持續太久。
嗚——嗚——嗚——
低沉而蒼涼的法螺貝聲,自聯軍陣後緩緩升起,其節奏不再是衝鋒的激昂,而是帶著一種古老、悲愴而又極具穿透力的韻律,如同在為誰招魂。
緊接著,數麵巨大的、褪色卻依舊能辨認的北條氏三鱗紋旗,在聯軍陣前被緩緩升起,與羽柴的五七桐紋並立,在硝煙未散的空中獵獵舞動。
就在這肅穆而詭異的氣氛中,先前那些喊話的、嗓門洪亮的武士們再次齊聲發力,他們的聲音被法螺貝聲襯托得更加清晰而誅心,如同重錘,一字一句地砸向城頭:
“北條百年恩義,數代仁政!豈不及德川逆黨十年苛斂?!”
“爾等父祖,皆食北條之祿!爾等鄉土,皆受北條之惠!”
“大久保忠鄰視爾等性命如草芥豬狗!緊閉城門,不過為全他自家忠義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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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等為他殉死,可能換得家中妻兒半鬥雜糧?!”
“睜開眼看看城下!棄子之將,安值得爾等效忠?!”
這些呼喊,比之前的勸降更惡毒,更尖銳。它們不再強調羽柴的“恩德”,而是直接撕開德川統治與北條舊政的對比,並用剛剛發生的、守將被無情拋棄的血淋淋事實,精準地刺入每一個守軍士卒的心窩。
城頭上,原本死寂的沉默中,開始出現一些細微的騷動。一些壓抑的、聽不真切的爭吵聲隱約傳來。那些原本冷漠地俯視著城下同胞屍體的眼睛,此刻開始閃爍,開始回避,開始不由自主地望向那麵久違了的、代表關東舊主的三鱗紋旗。
伊奈忠次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升。他明白,這不再是攻城,而是刨根。主公不僅要奪城,更要徹底掘斷德川氏在關東統治的根基——人心。
聯軍陣中,唯有羽柴賴陸依舊負手而立,靜靜地望著那座因內部開始撕裂而微微顫抖的巨城,眼神深不見底。
眾人罵了三刻,城上城下又陷入了死寂,東南風忽然卷著股腥腐氣飄來——那氣味混著水腥與黴味,黏膩地裹在風裡,順著堞牆縫隙往城內鑽。伊奈忠次下意識捂鼻,目光落向小田原外堀:攔水柵欄的葦繩早爛得隻剩半截,渾濁的黑水裡浮著成片腫脹發白的肢體,有的是德川殘黨屍身,有的是泡脹的死豬,胳膊腿順著水流在柵欄縫隙裡卡得歪歪扭扭,腐肉被衝得翻卷,露出底下泛綠的肌理,連水麵都浮著層油亮的黑膜,隨著水波晃得人眼暈。
有具屍體的手還勾著半截三葉葵紋腰帶,被水流衝得反複撞向柵欄,發出“噗噗”的悶響,像在敲打著城內人的神經。城上守軍顯然也聞見了這股味,有個弓手忍不住偏頭乾嘔,手裡的箭都晃掉了;身旁的隊正想喝止,自己卻先皺緊了眉,指尖掐著鼻尖,眼神裡的警惕漸漸摻了嫌惡;更有個年輕足輕喉結滾了滾,下意識摸向腰間水囊——那是雖不是町人那般從井樓接滿的,可水脈早被外堀的屍身滲得發臭,囊裡的水摸著冰涼,可他卻知道裡麵的油花怎麼都去不淨,像泡過腐肉的毒汁,指尖剛碰到囊口就猛地縮回,指腹還殘留著囊身的濕冷,竟恍若沾了屍體泛綠的肌理,連呼吸都裹著股反胃的腥,隻覺這水沾了就會爛透五臟。
伊奈忠次望著那片泡得發爛的殘骸,再看城上守軍繃不住的神色,忽然懂了主公的後手——攔水柵欄潰壩不是隻斷水源,更是把“腐爛”的味道與畫麵,順著風送進這座巨城。水臟了、味臭了、連摸一摸水囊都成了忌諱,人心哪還撐得住?這比炮轟箭射更誅心。
風還在吹,腥腐氣越來越濃,連聯軍陣裡都有人彆過臉。隻有羽柴賴陸依舊立在原地,目光掠過外堀的殘骸,落在城上那些鬆動的人影上,眼底沒半分波瀾——這座城,早被他用“臟水”與“腐臭”,泡得沒了撐下去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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