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府城下的圍城營壘中,肅殺之氣與海風帶來的鹹腥混雜。總攻在即,各處都在進行最後的準備。羽柴賴陸虎千代)剛巡視完前沿陣地回到本陣,身上玄色胴丸沾染了些許塵土,但目光依舊銳利如鷹。
“主公!”
一個粗獷而帶著急切的聲音響起。賴陸回頭,隻見他麾下餓鬼隊的元老之一,那個因為本多忠勝重名的“平八郎”,正快步跑來,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困惑與興奮的神情。
“平八,何事慌張?”賴陸的聲音平穩,帶著主帥特有的鎮定力量。
平八郎在幾步外站定,用力行了一禮,喘著氣道:“主公,那個紅毛大工,鄭先生送來的那個老揚jan)!他……他帶著個怪東西來了,說是要獻給主公的‘神器’!”
“哦?”賴陸眉梢微挑。荷蘭工匠老揚是他極為看重的技術人才,其人造船、鑄炮皆有不凡見解,能讓他稱之為“神器”的,必然不是凡物。“帶他過來。”
片刻後,老揚在那位朝鮮弓匠金善九的陪同下,捧著一個長條形的、用厚帆布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老揚的臉上帶著工匠特有的、混合著自豪與一絲忐忑的神情,而身後的朝鮮工匠金善九的眼神則更為複雜,像是在審視一件違背了某種傳統,卻又不得不承認其精妙的作品。
“尊敬的殿下,”老揚用生硬的日語開口,同時示意金善九一起,將包裹放在賴陸麵前的案幾上,“我們,按照您之前提到的‘複合弓’的思路,還有金師傅提供的東方弓製精華,打造了這件……嗯……‘實驗品’。預計拉力在220磅到230磅。”
帆布被層層揭開,露出了裡麵的“怪弓”。
即便是以賴陸超越時代的見識,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弓身比常見的和弓短上不少,約莫五尺有餘,但結構卻極其詭異——竟是將一張帶有四道反曲的短弓,與一張傳統的和弓以榫卯和金屬構件反向疊加、硬生生‘嫁接’在了一起。弓臂層疊交錯,猛地看去,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猙獰蜘蛛,充滿了不符合任何傳統審美的暴力美學。
前部的弓臂呈現出誇張的反曲弧度,木質紋理間夾雜著深色的筋角複合材料,顯然是借鑒了女真弓與明弓的技術;後部的弓臂則相對內斂,帶著和弓特有的韌勁——這玩意,竟隱隱有幾分後世複合弓的影子,再細看,卻是佩諾布斯科特弓的味道,可怎麼前麵有四張小弓在前麵?
虎千代前世就是全甲格鬥世界冠軍,對弓箭雖非專精,但也遠超常人。他仔細打量前部的弓臂呈現出一種誇張的、向外反曲的弧度,竟有四張連續的反曲的小弓堆疊在一起,如同海浪層層推進,蓄滿了彈力,木質紋理間夾雜著深色的筋角複合材料,顯然是借鑒了女真弓與明弓的大反曲與層壓技術,追求極致的儲能。
而更奇特的是後部的弓臂,它與前臂通過一個堅固的榫卯和金屬構件連接,其弧度則相對內斂,隻有一道明顯的正向彎曲,材質看起來更為硬實,帶著和弓那種曆經千錘百煉的韌勁。
造型充滿了異樣的、不符合任何傳統審美的暴力美學。弓弦也比尋常弓弦粗壯得多,泛著牛筋與絲線混合的光澤。
“這是……”賴陸伸出手,指尖拂過那前四麵反麵弓的詭異弧線。
老揚連忙解釋,語氣中帶著一絲生怕被誤解的急切:“殿下,請勿見怪其形。此弓設計……嗯……頗為特殊。按照理論,它需要極大的力量才能拉開,甚至……甚至原本是設想由兩名勇士協作,一人穩弓,一人腳蹬弓腹,合力拉弦……”
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腳蹬的動作,試圖說明這弓本應是何等“非人”的武器。
“弓如烈馬,似美妾,豈有二男擺弄的道理?”他冷哼一聲,不再多言,他左手穩持那結合了朝鮮弓技術與明弓握把特點的弓弝。右手三指扣住堅硬如鐵的弦,
雖說這入手沉甸,遠超同等尺寸的弓,尚在他掌控之內。但他並未急於發力,而是先深深吸入一口氣,直至胸腹充盈,隨即閉鎖喉頭,將那口丹田氣死死壓住——這正是他前世格鬥與力量訓練中熟稔於心的“閉氣蓄力”之法。刹那間,他隻覺得腰腹如充氣的皮囊般驟然緊繃,整個軀乾仿佛鑄成了一塊堅不可摧的鐵砧,為接下來的發力打下了不動如山的根基。
初始發力,弓弦應手而動,前部反曲弓臂順暢彎曲,蓄力平穩。
然而,就在拉距超過某個無形界限的刹那,異變陡生!那一直“沉默”的後部硬木弓臂,仿佛一頭沉睡的猛獸驟然“蘇醒”!拉力不再是爬坡,而是像一步踏空、猛然撞上了一道垂直的懸崖!一股爆發性的、近乎蠻橫的推力,毫無征兆地狠狠“頂”了上來!
那前四反的弓臂儲存的能量尚未完全釋放,後一正的硬木弓臂仿佛一頭沉睡的猛獸,驟然“蘇醒”!
“咯……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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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木材纖維被強行碾壓的聲音從弓身內部傳來。拉力毫無征兆地猛增!不再是線性增加,而是像突然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一股極其強大的反推力狠狠“頂”在了賴陸的手臂上!
就在這阻力爆發的瞬間,賴陸原本就已閉氣緊繃的核心肌群,如同受到挑戰的彈簧,猛地二次收縮!腹內壓力急劇升高,胸腔與腹腔仿佛化作一個被鍛打的實心鐵塊,將力量毫不浪費地傳遞至肩臂。這讓他硬生生抵住了那股企圖將他推回的巨力。
他不再急於求成,而是憑借著這口“丹田氣”撐起的穩固核心,開始與這把“怪弓”進行精準的力量角力。
“嘎……嘞……”
隨著拉距增大,弓身的呻吟聲變得更加密集、尖銳。拉力曲線怪異無比,尤其是在最後接近滿弓的那段距離,仿佛在推開一扇千斤閘門。他屏住的那口氣已到了極限,額角與頸側的血管因巨大的壓力和缺氧而微微凸起,但眼神卻銳利如刀,緊緊鎖定著弓臂的每一絲形變。
終於,在力量與意誌均達到頂點的刹那——
“嗡——!”
就在弓弦抵達滿月,箭矢即將離弦的前一瞬,他才猛地從鼻腔中噴出一股熾熱的氣息,如同壓抑已久的怒龍。緊接著,一聲低沉而充滿張力的嗡鳴炸響!在滿弓的瞬間,能明顯感覺到弓身那股想要將箭矢、連同拉弓者手臂一起瘋狂彈射出去的、幾乎要掙脫控製的野蠻回彈趨勢。
賴陸死死地控製住這頭被暫時馴服的猛獸,維持了這個姿態一息,感受著那澎湃欲出的恐怖能量,然後才用儘全部控製力,緩緩地、有控製地收力回弦。隨著弓弦複位,他才將肺中剩餘的濁氣長長吐出,帶著一絲力竭後的灼熱。
賴陸調勻氣息,將這把異形弓舉到眼前。他的指腹輕輕抹過仍在微微顫動的弓弦,感受著那狂野力量平息後的餘韻。
“嗬……”他心中失笑,“這弓……活脫脫一個身手麻利的潑婦,催我快些,莫要婆婆媽媽!”
收起念頭後,再仔細端詳這柄“潑辣”的弓,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而後指腹輕抹刀鋒般的硬弦,暗道:“此弓無那半輪弦滑子,便無懸停省力之便,滿弦後筋角儲能一絲不泄;撒放刹那無滯,箭出如鞭,正合古人電光火石之瞄,非後世射手所能駕馭——後世之弓靠小輪懸停,先鎖力再鬆扣,本為仔細觀瞄自然奇巧,卻白白浪費寸勁,也失了一鼓作氣的利索。”
賴陸殿下兩世為人,前世行家,如今又是名震天下的猛將。自然知道二者本無優劣,似這等寶弓為眼光毒辣的猛將而造,瞬息取人性命;而後世之弓,專為爭箭靶毫厘的精準,射箭用不到這份瞬息間的靈性。要的就是身穩,氣勻,然後等三秒再射。
慶長年間的戰將追求的是瞬間一搏是滿弓瞬間的0.3到0.5秒,賴陸能做到條件反射般的0.2秒之內的一瞬。而他前世,作為互聯網上吹捧的弓馬精湛無雙的那個人,也不由暗自歎道:“可笑前世的我,卻拿帶小輪的競技弓去錄“挑戰轅門射戟”係列視頻時,剪輯掉調息和瞄準,還以此誇能,真是貽笑大方。要是拿著這種弓我現在這把弓,瞬息間再去射那三百步在外的戟上小枝,興許還勉強能射,不過十中七八已經是僥天之幸。”
老揚與金善九緊張地注視著賴陸,隻見這位年輕的”國王“盯著弓,臉色忽明忽暗,最後竟連耳根都微微泛紅,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殿下,您覺得……此弓如何?”老揚終於忍不住試探著問道。
這一問,仿佛將賴陸從深沉的思緒中猛地拉回現實。他眼中的複雜神色瞬間斂去,被一種銳利如鷹的專注所取代。他嘴角勾起一抹混合著狂放與決絕的弧度,盯著弓臂那四層反曲的詭異弧線,腦中卻閃過另一塊大陸的影子——
“腳蹬開弓,四層反曲……嗬,倒像那些葡商從巴西捎來的‘蠻弓’。聽說紅毛鬼在美洲獵海狸,便是這般以筋角層壓,再以足蹬開弦,一人可射穿兩百步外的野牛皮。今日竟在東瀛海麵得見,也算天道循環。”
他把弓往肩上一扛,回頭朝老揚咧嘴一笑:
“此弓甚合我意——便叫它‘五國弓’。集和、朝、明、女真、南蠻五家之長,日後射穿天下,我這就拿幾個駿府城頭的弓足輕試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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