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躲在柱子後麵,學著袁基的樣子微微探頭。
兩人的腦袋一上一下,看起來鬼鬼祟祟。
辯論得熱火朝天的兩方官員,絲毫沒有發覺天子不見了。
眾人都被卷進巨大的群體情緒中,無法自拔。
袁基和劉宏伸出腦袋看了一會兒,就累了。
兩個人又重新躲回柱子後麵。
其實躲起來還是很有必要的。
“嘭……嘭……咚!”
時不時就有笏板砸在柱子上,發出陣陣悶響。
這根柱子有些偏僻,趁著彆人都看不見他們,兩人開始嘀嘀咕咕起來。
時不時地,兩個人還對視著捂嘴偷笑。
現在這個場麵,他們可太喜歡了。
這還沒動搖今文經士族根本呢,他們就已經有了要同古文經士人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這可比劉宏和袁基計劃裡的場麵要更加激烈和熱鬨。
算是意外之喜。
袁基和劉宏都低估了今文經士族“好麵子”的程度。
他們已經占據政治舞台中心太久了,久到麻木,久到習慣。
久到若是有人稍微損害他們的顏麵,他們都會暴怒。
他們自持今文經士族的身份,不允許他人損害他們一絲一毫的尊貴性。
不過看著如今場上雞飛狗跳的今文經官員,劉宏和袁基倒是真沒看出他們矜貴在哪裡。
如弘農楊氏這般,真正自持矜貴的,是不會輕易摻和進這種毫無意義的爭鬥中的。
所以對於同為今文經頂級士族的汝南袁氏,楊賜雖想知曉“盟友”的想法,卻也並未太過深入探究。
如今的局麵,雖然隻是表麵混亂,真正有政治能量的人都未下場。
但,“派係對立”的種子已經深深種在了兩派士人的心中。
就如現在,他們鬥得熱鬨極了。
洛陽朝廷又是全大漢士人的風向標。
雙方很長一段時間都被默契忽視的矛盾,如今已經被重新喚醒。
隻等一顆巨石落下,就能濺起巨大的水花。
今古文經士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關心宦官們又做什麼壞事了。
畢竟虱子多了不癢,宦官們不乾壞事才是罕見。
他們現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維持並增長自身派係的利益上。
不過,即使兩派人互搏得正酣,人也總是會疲憊的。
漸漸地,大殿上的爭吵聲漸弱。
許多打累了的官員們,都氣喘籲籲地扶腰站立。
每個人的衣冠都皺皺巴巴。
有的衣服甚至因為長時間被攥著,即使手動抻拉捋平,也依舊是充滿褶皺。
夏日的早晨,眾人打出了一身火氣。
每個人都滿頭大汗,發絲淩亂。
仔細看地上,甚至能看到一片片被撕碎的布料,和一團團被薅掉的頭發。
笏板也堆了滿地。
但現在,雙方官員卻都沒有在意自身的形象。
他們如今在滿大殿找天子劉宏。
怎麼吵完後,一轉眼,天子不見了?而且他們怎麼感覺,大殿上少了好多人?
難道在他們吵得激烈的時候,天子走了?
或者直接宣布了退朝,但他們沒聽見?
就在眾人一頭霧水的時候。
終於找到機會說話的其中一名禦史,大聲怒吼:
“爾等官員,無德無儀!”
“爾等將朝會當成什麼?!心中可還有禮義廉恥?可還有天子?可還有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