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莊的莊稼漢王老四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在天橋斷裂時撿回點什麼。每當村裡人聚在一起談論那場奇觀,他總會捶胸頓足:“我當時就離那隻鑲著寶石的靴子隻有三步遠!三步啊!要不是那該死的雷劈下來...”
這話他說了不下百遍,村裡人早已聽膩。隻有外來客才會對他的故事感興趣,而今天,正好有位遊方郎中坐在村頭老槐樹下,聽得津津有味。
“那您詳細說說,那天到底怎麼回事?”郎中捋著胡須問道。
王老四頓時來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那是三年前的四月初八,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晌午,我剛從地裡回來,忽然天色就暗了下來,不是要下雨的那種暗,是金燦燦的暗,你懂嗎?”
郎中搖搖頭,表示難以理解。
王老四比劃著:“就是天色變暗了,卻有一片金光從雲層後麵透出來。然後,天上就出現了一座橋!我的老天爺,那可不是普通的橋,兩邊有白玉欄杆,雕龍畫鳳,閃著瑩瑩寶光。橋上人影綽綽,衣袂飄飄,一看就不是凡人!”
“然後呢?”郎中湊近了些。
“我趕緊掏出我那二手智能手機——雖然舊了點,拍照功能還是好的。我對著天上連拍了好幾張,還錄了段視頻,立馬發給了鄰村的李老棍。那小子死活不信,說我白日做夢。”王老四說得唾沫橫飛,“就在這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王老四頓了頓,製造懸念:“隻聽‘哢嚓’一聲巨響,那座華麗的天橋竟然從中間斷裂了!橋上的人影紛紛墜落,各種物件像下雨一樣從天上掉下來。有發光的葫蘆、五彩的綢緞、鑲寶石的器物...村裡人都瘋了,全都跑出去撿寶貝。”
“您也去了?”
“那當然!”王老四眼睛發亮,“我跑得比誰都快。眼看就要夠到一隻神仙掉下的靴子,突然一道閃電劈在我麵前,土地都被燒焦了!接著雷聲轟隆,一聲接一聲,震得人五臟六腑都在顫。我抬頭一看,我的娘啊,雲層裡有兩個人影,一個拿著錘子鑿子,一個拿著兩麵鏡子,分明是雷公電母!那閃電一道接一道,專往撿東西的人身邊劈。我嚇得連滾帶爬跑回了家,命總比寶貝重要啊!”
郎中若有所思:“這麼說,您什麼也沒撿到?”
王老四長歎一聲:“可不是嘛!村裡大多數人都空手而歸,隻有...”他忽然壓低聲音,“隻有趙四娘家,據說撿到了點什麼。”
“哦?”郎中挑眉,“什麼東西?”
王老四正要開口,忽然瞥見村長朝這邊走來,急忙打了個哈哈:“也沒什麼,都是傳言,傳言罷了。”說完便借口家裡有事,匆匆離去。
郎中望著王老四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收起藥箱,朝趙四娘家方向走去。
趙四娘是村裡的寡婦,丈夫早逝,獨自撫養著一個七歲的兒子小寶。她家住在村子最西頭,簡陋的土坯房在夕陽下顯得格外破敗。
郎中來到院門前,正要敲門,忽然聽見裡麵傳來孩子的笑聲。他透過門縫看去,隻見一個麵色蒼白的小男孩正舉著一隻羽毛筆在空中劃來劃去,他劃過的軌跡竟在空中短暫地留下了一道金光。
“請問,趙四娘在家嗎?”郎中敲了敲門。
院內的笑聲戛然而止。片刻後,一個麵容憔悴的婦人打開門,警惕地打量著來人:“您找誰?”
“夫人有禮,我是遊方郎中,路過貴村,聽聞貴公子身體不適,特來看看能否幫上忙。”郎中拱手道。
趙四娘眼神閃爍:“誰說我兒子有病?他好得很。”
郎中微笑道:“村口王老四說的,他說您家孩子三年前天橋斷裂後就得了怪病,時常昏睡不醒。”
趙四娘臉色一變,低聲咒罵:“這個多嘴的王老四...”她猶豫片刻,還是側身讓郎中進了屋。
屋內陳設簡陋,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身後,手裡緊緊攥著一支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羽毛筆。
郎中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凡間之物。那羽毛潔白如雪,筆杆溫潤如玉,隱隱有流光轉動。
“這支筆...”郎中輕聲問道。
趙四娘歎了口氣:“這就是三年前那天天上掉下來的。那天我本來在院子裡曬衣服,忽然天上掉下這麼多東西,我一時貪心,就跑出去撿。這支筆正好落在我腳邊,我就揣懷裡帶回來了。”
“能讓我看看嗎?”郎中伸出手。
趙四娘猶豫了一下,從小寶手中輕輕拿過筆,遞給郎中。
筆一入手,郎中便感到一股暖流順著手臂傳遍全身。他仔細端詳,發現筆杆上刻著細小的符文,他認得那是天書符文,意為“司文殿製”。
“這是文曲星君的筆。”郎中喃喃道。
趙四娘一驚:“您怎麼知道?”
郎中不答反問:“這孩子是不是經常在睡夢中寫字?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
趙四娘瞪大眼睛:“您、您怎麼知道?自從撿到這支筆,小寶就經常這樣。有時他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醒來後地上、牆上全是金色的字,可他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村裡人都說他是中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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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點點頭:“這不是中邪,是這支筆在借他的手傳遞天上的文字。天界丟失了這支筆,三年來許多天規戒律、命運安排都無法正常書寫,導致人間災禍頻發,四季失調。”
趙四娘驚恐地捂住嘴:“那、那該怎麼辦?”
“必須物歸原主。”郎中鄭重地說,“三天後的子時,天橋會再次出現,屆時請帶上這支筆,到村後的望天崖歸還。”
“天橋會再次出現?”趙四娘不敢相信。
郎中點頭:“天界每三年會檢查一次人間通往天界的通道,就是那座天橋。三年前因為橋體年久失修,加上有邪魔作祟,導致橋梁斷裂。如今修複完畢,是時候歸還遺失的仙物了。”
趙四娘猶豫地看著兒子:“可是...小寶很喜歡這支筆,沒了它,他會不會...”
郎中歎了口氣:“夫人,仙物本就不該流落凡間。這支筆的力量正在慢慢侵蝕孩子的精氣,若再不歸還,隻怕他活不過今年冬天。”
趙四娘臉色煞白,緊緊抱住兒子,淚如雨下。
三天後的子時,月明星稀,萬籟俱寂。
趙四娘抱著熟睡的小寶,揣著那支羽毛筆,悄悄來到村後的望天崖。這裡地勢高聳,是全村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崖上空無一人,隻有風聲呼嘯。趙四娘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心裡既期待又害怕。
子時一刻,天空突然泛起金光,一座宏偉的橋梁緩緩從雲層中顯現。與三年前不同的是,這次的天橋更加壯觀,橋身散發著七彩流光,橋上的仙人絡繹不絕。
趙四娘看得目瞪口呆,幾乎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趙四娘,快拿出筆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回頭一看,那位遊方郎中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令人驚訝的是,他換上了一身道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與先前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