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懸空,山林間彌漫著詭異的紅光。墨陽蜷縮在山洞深處,全身痙攣。它感到體內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血管裡爬行,啃噬著它的五臟六腑。更可怕的是,它的身體正在發生恐怖的變形——皮膚下鼓起一個個腫塊,時而凸起時而凹陷,仿佛有獨立的生命在裡麵掙紮。
啊——!墨陽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它的手指突然拉長,指甲變得尖銳如爪;臉上的肌肉扭曲蠕動,左眼漸漸變成山羊的橫瞳,而右眼卻保持人形。最痛苦的是它的雙腿,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聲,在羊蹄與人腳之間反複變換。
墨陽知道,這就是仙人警告的血月之劫。它瘋狂吸收的那些精氣,此刻全都變成了反噬自身的毒藥。每一口它曾貪婪吞噬的生命能量,現在都在它體內暴走、衝突,要將這個違背天道的怪物撕成碎片。
劇痛中,一段段記憶如閃電般劈入它的腦海——
陽光和煦的午後,老楊頭粗糙的大手輕撫它的頭頂,叫它;羊群在山坡上悠閒吃草,它作為領頭羊走在最前麵;清澈的小溪邊,它與那隻名叫的小母羊並肩飲水,水中倒映著兩隻普普通通的山羊...
那時的它多麼單純,多麼快樂。為什麼非要變成人呢?人又有什麼好?墨陽想不明白自己當初的執念,現在的它既不是羊,也不是人,而是天地不容的怪物。
洞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墨陽的回憶。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洞口,手中獵刀在血月下泛著寒光。
黑炭...真的是你...老楊頭的聲音顫抖著,既有憤怒,也有難以掩飾的痛心。
墨陽想逃,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已經不聽使喚。它隻能蜷縮在角落裡,用變得嘶啞的聲音哀求:老...老楊...救救我...
救你?老楊頭突然激動起來,獵刀指向洞角那堆沾血的小孩衣物,你吃了私塾先生的兒子!你讓我怎麼救你?!
墨陽痛苦地搖頭:不...不是吃...精氣...隻要精氣...
老楊頭逼近一步,眼中含淚:那白雲呢?我養的小白羊,三個月前失蹤的!我在後山找到了它的骨頭,上麵有你的牙印!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墨陽渾身一震。它想起來了——那是它第一次嘗試吸食大型動物的精氣。白雲,那隻總是跟在它身後的小母羊,它曾經最親密的夥伴...那天夜裡,它把白雲誘到山林深處,然後...
我...我...墨陽無法辯解。它低頭看著自己扭曲的身體,突然明白這就是報應。它背叛了羊群,背叛了老楊頭,背叛了作為山羊的一切,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就在這時,洞外天空驟然亮如白晝,一道閃電劈在山洞上方,震落無數碎石。老楊頭踉蹌幾步,險些摔倒。墨陽知道天劫開始了,它必須離開這裡,否則老楊頭也會遭殃。
走...快走...墨陽掙紮著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洞口挪動。它的身體仍在不斷變形,後背隆起一個大包,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老楊頭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一時間忘了阻攔。墨陽趁機衝出山洞,迎麵又是一道閃電劈下,正中它的左肩。焦糊味頓時彌漫開來,墨陽的左臂無力地垂下,皮膚焦黑開裂。
天罰...這是我的天罰...墨陽在雷聲中大笑,笑聲淒厲如鬼哭。它拖著殘破的身體向山頂逃去,身後一道道閃電如影隨形,將周圍的樹木劈得燃燒起來。
跑到半山腰時,墨陽突然想起什麼,猛地轉向另一個方向。它記起來了,私塾先生的孩子並沒有死!那晚它確實抓住了孩子,卻在準備吸取精氣時,看到孩子純真的眼睛,突然下不去手。它把孩子藏在了山另一側的一個獵人小屋裡,隻是用孩子的衣服做了個窩...
得救他...必須救他...墨陽喃喃自語。這是它贖罪的唯一機會了。它忍著劇痛,加快腳步向獵人小屋跑去。
血月的光芒越來越盛,天空中的雷電也越來越密集。墨陽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左臂完全廢了,右腿上的皮肉翻開,露出森森白骨;頭上的一隻角斷裂,另一隻角扭曲變形。但它不敢停下,它必須在孩子被村民找到前趕到那裡,否則那孩子會被活活餓死。
終於,獵人小屋出現在視野中。墨陽用儘最後的力氣撞開木門,屋內角落裡,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蜷縮在乾草堆上,已經虛弱得哭不出聲了。
彆怕...我帶你...回家...墨陽伸出尚能活動的右臂,想要抱起孩子。就在這時,它後背的隆起突然破裂,一對畸形的黑色肉翼猛地展開,上麵還沾著粘稠的血漿。
孩子驚恐地瞪大眼睛,昏死過去。墨陽看著自己身上長出的這對醜陋翅膀,絕望地意識到——它已經徹底變成怪物了,連贖罪的資格都沒有了。
屋外,雷聲越來越近。墨陽知道天劫不會放過它,但它至少可以救這個無辜的孩子。它用嘴叼起一塊破布,蘸水濕潤孩子的嘴唇;又用那對畸形的肉翼為孩子擋住從屋頂縫隙灌入的寒風。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墨陽用變形的爪子輕輕撫摸孩子的臉頰,然後毅然轉身走出木屋,迎向漫天雷霆。
它展開那對醜陋的翅膀,用儘全力向山頂飛去。一道道閃電追逐著它,照亮了它殘缺不全的身體。在最後一道閃電劈中它的瞬間,墨陽恍惚間又變回了那隻普通的黑山羊,在陽光下歡快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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