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家的屋頂上最近不太平。
這事兒得從上個月十五說起。那晚月光亮堂堂的，照得院子裡跟潑了水銀似的。老張半夜起來解手，剛走到院子裡，就聽見屋頂上咯吱咯吱的響動。他抬頭一看，好家夥，三隻黃鼠狼排著隊在屋脊上跑，月光下那黃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尾巴翹得老高。
這些畜生！老張低聲咒罵，彎腰從地上撿起幾顆小石子。他年輕時是村裡有名的神投手，如今雖上了年紀，準頭卻不減當年。第一顆石子地飛出去，正中最後那隻黃鼠狼的後腿。
那畜生地尖叫一聲，三條腿蹦跳著逃走了，剩下兩隻也跟著竄沒影了。老張得意地拍拍手，回屋繼續睡覺，完全沒把這當回事。
第二天吃早飯時，老張把這事兒當笑話講給老母親聽。七十多歲的張老太太一聽就變了臉色，筷子地拍在桌上：你這孩子，怎麼敢招惹黃大仙！
什麼黃大仙，就是幾隻偷雞的黃鼠狼。老張不以為然地扒拉著稀飯，咱家雞窩去年不就少了隻母雞？準是它們乾的。
張老太太搖著頭，花白的發髻跟著晃動：你不懂，這些東西有靈性。咱們村東頭李二愣子前年打傷了一隻，結果家裡接連出事，先是媳婦難產，後是糧倉著火...
娘，您又講這些迷信。老張打斷母親的話，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些。
張老太太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隻是那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憂慮。
當天晚上，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半夜裡，老張被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驚醒。那聲音來自屋頂，像是有人在揭瓦片。他披衣起身，抄起門後的鐵鍬就衝了出去。
月光下，一幕詭異的景象讓老張渾身發冷——兩隻黃鼠狼後腿直立站在屋脊上，前爪像人手一樣靈活地捧起瓦片，一片接一片地摞在旁邊。它們的動作嫻熟得驚人，不一會兒就揭開了巴掌大的一片屋頂。
滾開！老張怒吼著揮舞鐵鍬。那兩隻黃鼠狼不慌不忙地停下動作，扭頭看向他。月光下，四隻小眼睛泛著綠瑩瑩的光，竟讓老張這個壯年漢子心裡發毛。它們對視一眼，慢悠悠地順著屋後那棵老槐樹溜走了。
第二天一早，老張搬來梯子爬上屋頂檢查。奇怪的是，昨晚被揭開的瓦片整整齊齊地碼在一旁，完好無損，就像有人刻意為之。他將瓦片重新鋪好，心裡直犯嘀咕。
我就說是黃大仙顯靈了。張老太太在院子裡仰頭看著，手裡撚著一串佛珠，你今天去村口買些香燭紙錢，咱們給黃大仙賠個不是。
老張從屋頂上探出頭，您彆整天神神叨叨的，就是幾隻畜生搗亂，我今天把瓦片固定死，看它們還怎麼掀。
老張說到做到，不但用泥漿把瓦片牢牢粘住，還在屋脊上撒了一層碎玻璃。他得意地想，這下看那些畜生還敢不敢來。
然而第三天夜裡，老張又被同樣的聲音驚醒。這次他衝出去時，看到的情景讓他血液都凝固了——三隻黃鼠狼站在屋頂上，其中一隻後腿還纏著布條，正是那天被他打傷的那隻。它們對老張的怒吼充耳不聞，繼續用前爪揭瓦片。更詭異的是，那些被老張用泥漿固定住的瓦片，在它們爪下就像沒粘牢一樣輕鬆被掀起。
老張氣得渾身發抖，抄起鐵鍬就要爬上梯子。張老太太不知何時出現在院子裡，一把拉住兒子的衣角：彆去！你越招惹它們，報複得越厲害！
果然，第四天下起了大雨。老張家的屋頂開始漏雨，先是廚房，接著是正屋，最後連臥室都滴滴答答下起了。一家人手忙腳亂地拿盆接水，老張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雨停後，老張花大價錢請了村裡的泥瓦匠王師傅來修屋頂。王師傅爬上屋頂一看，驚訝地說：老張，你這屋頂瓦片被人動過啊，怎麼都摞在一旁？
老張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王師傅手腳麻利，半天功夫就把屋頂修好了，還特意加固了一番。臨走時，這個老實巴交的匠人欲言又止：老張啊，有些事寧可信其有...我瞅這瓦片掀開的手法，不像是人乾的...
老張硬著頭皮付了工錢，心裡卻愈發煩躁。果然，好景不長，三天後的清晨，老張的妻子尖叫著把他搖醒：當家的，快看屋頂！
老張衝到院子裡，隻見屋頂上的瓦片又被整整齊齊地摞在一旁，露出大片茅草。最詭異的是，這次連王師傅加固用的泥漿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造孽啊！張老太太拄著拐杖站在院中央，突然對著屋頂深深作了個揖，黃大仙在上，我家大小子不懂事，得罪了您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彆跟他一般見識...
說來也怪，張老太太話音剛落，屋頂邊緣就探出幾個黃褐色的小腦袋。那幾隻黃鼠狼排成一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院子裡的一家人。老張這次清楚地看到，中間那隻的後腿確實纏著布條，正是他打傷的那隻。
張老太太拉著兒子跪下，自己也顫巍巍地跪下：黃大仙開恩，我們張家知錯了，這就備上香燭供品，給您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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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這次沒再反駁，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從腳底直竄上脊背。那些黃鼠狼的眼神太人性化了，裡麵分明閃爍著某種智慧的光芒。
當天下午，張老太太親自去村口買了最好的香燭和供品，在院子裡擺了個簡單的供桌。她點燃三炷香，對著屋頂念念有詞。老張雖然不情願，但在母親的堅持下，還是跟著磕了三個頭。
說來也怪，當晚屋頂上再沒傳來任何動靜。第二天，老張戰戰兢兢地爬上屋頂查看，發現那些被掀開的瓦片竟然自己回到了原位，就像從未被動過一樣。更神奇的是，連之前漏雨的地方都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破損的痕跡。
老張這次徹底服氣了。他紅著臉向母親認錯：娘，您說得對，有些事確實不能不信...
張老太太拍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人啊，要對天地萬物存有敬畏之心。這世上的生靈，哪個沒有靈性？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話，總歸是有道理的。
自那以後，老張家的屋頂再沒出過問題。偶爾夜深人靜時，老張還能聽到屋頂上有輕微的腳步聲，但他再也不會去驅趕了。有時清晨起來，他會在院子角落發現幾隻死老鼠整齊地排成一排——那是黃大仙留下的。
村裡人聽說這事後，都說張家是因禍得福。而老張也終於明白，這世上確實有些事，不是用常理能解釋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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