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七歲那年,一場怪病幾乎要了他的命。
那天清晨,秀蘭推開兒子的房門,發現小虎麵色鐵青地躺在床上,胸口幾乎沒有起伏。她尖叫著撲過去,觸手卻是刺骨的冰涼。
小虎!小虎!秀蘭拚命搖晃著兒子,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孩子臉上。
張明聞聲趕來,一把抱起兒子就往郎中家跑。秀蘭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這是小寶的報複。
郎中診脈後連連搖頭:脈象全無,卻還有一絲氣息,這不是尋常病症啊...
秀蘭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她想起昨晚那個清晰的夢:小寶站在她床前,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一個麵容清秀的男孩,約莫三四歲模樣,穿著她燒給他的那件藍色小襖。
夢中的小寶聲音清脆,你答應過不會忘記我的。
秀蘭驚醒時,發現枕邊有一縷水草,散發著井底的腥氣。
是小寶...她喃喃自語,突然發瘋似的往家跑。衝進臥房,她一把拉開暗格的布簾——牌位前的牛奶杯倒扣著,地上灑出的奶漬形成了一個扭曲的孩童笑臉。
秀蘭顫抖著清理了汙漬,換上新鮮牛奶和剛買的糖人,跪在牌位前不住磕頭:小寶,娘錯了,求你放過小虎,他還是個孩子啊...
但小虎的情況繼續惡化。當天下午,他的指甲開始發黑,嘴角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郎中束手無策,張家上下亂作一團。
就在此時,院門被叩響。秀蘭打開門,看到玄清道長站在門外,道袍上沾滿塵土,顯然是一路急行而來。
道長!救救我兒子!秀蘭如見救星,抓住道長的衣袖不放。
道長神色凝重:夫人,老道感應到怨氣衝天,特來查看。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出實情嗎?
秀蘭淚如雨下,將這幾年的疏忽一五一十道來。說到最後,她伏地痛哭:是我違背承諾,要報應就報應在我身上,為何要害小虎啊!
道長長歎一聲:你可知小寶是誰?
秀蘭茫然搖頭。
它是你前世的骨肉啊。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在秀蘭頭頂。道長從袖中取出一麵古銅鏡,示意秀蘭往裡看。
鏡中浮現出一幅畫麵:一個與秀蘭容貌相似的女子,正痛苦地躺在床上分娩。接生婆慌張地來回奔走,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最終,孩子生下來了,卻已經沒了氣息。那女子抱著死嬰痛哭,隨後因失血過多也撒手人寰。
那女子就是你前世,而那孩子...道長指向鏡中那個被草草掩埋的小小屍體,就是小寶。
秀蘭如遭雷擊,鏡中的畫麵繼續變化:那個孤墳年久失修,被雨水衝垮,小小的骸骨被野狗拖出,曝屍荒野。魂魄無依的小寶在世間遊蕩,直到被玄清道長收留。
它本可以轉世投胎,卻感應到你今世的求子之願,自願留下助你。道長的聲音沉重,誰知你得了親子,竟再次將它拋棄...
秀蘭的心像被撕成了兩半。她踉蹌著撲向暗格,抱住那個小小的牌位嚎啕大哭:小寶!我的兒啊!娘不知道...娘真的不知道...
她的淚水滴在牌位上,竟冒出一縷青煙。道長見狀,連忙取出一張黃符點燃,灰燼落入牛奶杯中。
快,把這杯奶喂給小虎喝。
秀蘭顫抖著照做。奶水剛入口,小虎就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團黑水。那黑水落地竟化作一個小小的人形,依稀是小寶的模樣。
小寶...秀蘭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個虛影。
虛影後退一步,發出尖細的哭聲:娘不要我...隻要弟弟...
秀蘭心如刀絞,突然拿起桌上的剪刀,在自己手心劃了一道。鮮血頓時湧出,滴在地上形成一條細線,直延伸到虛影腳下。
小寶,娘用血起誓,從今往後,你和小虎都是娘的心頭肉。若再有偏頗,願受天打雷劈!
血線突然發出微光,虛影漸漸凝實,變成了秀蘭夢中那個穿藍襖的男孩。他怯生生地看著秀蘭流血的手,小臉上顯出心疼的神色。
娘疼嗎?小寶的聲音細若蚊蠅。
這一聲讓秀蘭徹底崩潰。她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想要抱住這個兩世都沒能好好疼愛的孩子,卻撲了個空——小寶終究隻是靈體。
我可以...摸摸弟弟嗎?小寶指著床上的小虎問道。
秀蘭含淚點頭。小寶飄到床邊,伸出半透明的小手,輕輕碰了碰小虎的額頭。黑氣從小虎七竅中飄出,被小寶吸入口中。隨著黑氣消散,小虎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呼吸也變得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