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是個陰沉的下午,天空像被潑了墨的宣紙,灰蒙蒙的壓得很低。二年級放學後,我和往常一樣沿著老街往家走,書包在背後一顛一顛的。老街兩旁是上了年歲的磚房,電線杆像瘦高的老人一樣立在路邊,上麵貼滿了各種顏色的廣告紙。
走到第三根電線杆時,一張嶄新的白紙突兀地闖入我的視線。它比其他小廣告大得多,幾乎占據了電線杆的大半高度。出於孩子天然的好奇心,我湊近去看——這一看,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那是一張尋屍啟事。
紙上印著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一個中年男人的臉占據了整張紙的三分之一。他的眼睛半睜著,眼白多於眼黑,嘴角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弧度,像是死前經曆了極大的痛苦。最可怕的是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青灰色,有幾處已經出現了詭異的紫斑。
尋找無名男屍親屬...我機械地讀出標題,聲音卡在喉嚨裡。照片下方寫著發現屍體的地點和時間,還有一些體貌特征描述。我的眼睛卻無法從那張臉上移開,那雙半睜的眼睛仿佛穿透紙張,直勾勾地盯著我。
一陣冷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突然意識到自己站在這裡太久了。我後退幾步,轉身就跑,書包拍打著後背發出的聲響。跑出幾十米後,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張啟事在風中微微顫動,照片上的人臉似乎在對我笑。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夢見它。
我躺在床上,房間裡的玩具和家具在月光下投下怪異的影子。半夢半醒間,我感覺有什麼東西站在床邊。我努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一種冰冷的觸感爬上我的腳踝,慢慢向小腿蔓延。
媽媽...我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終於,我猛地睜開眼睛。房間裡空蕩蕩的,隻有窗簾被夜風吹得輕輕擺動。但我確信,就在我睜眼的前一秒,確實有個黑影站在我的床邊。不是夢,絕對不是夢。
第二天上學,我精神恍惚。課堂上老師叫我回答問題,我站起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課間操時,我總覺得有人在看我,可每次轉身,都隻看到同學們嬉笑打鬨的身影。
小明,你臉色很差,是不是生病了?放學時,班主任李老師關切地問我。
我搖搖頭,不敢告訴她真相——從昨天看到那張尋屍啟事後,我就一直感覺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我。那雙眼睛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第三天,情況更糟了。吃午飯時,我分明看到廚房門口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但當媽媽轉身時,那裡什麼都沒有。晚上洗澡,我閉眼衝頭發時,感覺有冰冷的手指劃過我的後頸,嚇得我尖叫著衝出浴室,渾身濕漉漉地撲進媽媽懷裡。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媽媽用浴巾裹住我顫抖的身體。
有、有人在浴室裡...我牙齒打顫,他摸我的脖子...
媽媽立刻檢查了浴室每個角落,當然什麼也沒找到。她以為我是做噩夢或者想象力太豐富,安慰我說可能是水滴的感覺。
但第五天,事情發展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那天下午,媽媽在浴室洗澡,我坐在客廳看電視。突然,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我脖子後麵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我慢慢轉過頭,看向走廊儘頭——那裡,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貼著地麵向我爬來。
它的動作怪異而扭曲,像一隻巨大的蜘蛛,又像電影裡的喪屍。最可怕的是它的臉——青灰色的皮膚,半睜的眼睛,扭曲的嘴角,和尋屍啟事上的一模一樣!
啊——!我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衝向浴室,瘋狂拍打門板,媽媽!媽媽!它來了!它過來了!
浴室裡的水聲戛然而止。小明?怎麼了?媽媽的聲音透著驚慌。
它從走廊爬過來了!救救我!我哭喊著,指甲在門板上抓出刺耳的聲音。
浴室門猛地打開,媽媽身上還滴著水,匆忙裹著浴巾。她順著我顫抖的手指看向走廊——那裡空空如也。
但就在媽媽開門的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那個人影迅速退回了陰影中,像被風吹散的煙霧一樣消失了。
媽媽臉色煞白,她迅速穿好衣服,拉著我的手說:走,我們去找張道長。
張道長住在城郊的一座小廟裡,是媽媽認識的一位道士。路上,媽媽緊緊握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在發抖。
媽,你也看到了對不對?我小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