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小時候在鄉下奶奶家度過的那個夏天。老房子的木窗總是吱呀作響,蚊帳在夜風中輕輕飄動,像一層薄霧將我和奶奶籠罩在小床上。
那是個悶熱的夜晚,儘管窗外蟬鳴不斷,我卻睡得很沉。直到後半夜,一陣寒意突然襲來,我在半夢半醒間蜷縮起身子,下意識地伸手去扯被子,卻摸了個空。
“奶奶,被子沒了……”我迷迷糊糊地嘟囔著,小手在身旁摸索。奶奶鼾聲均勻,顯然已經睡熟。
當我勉強睜開惺忪的睡眼時,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一個白色的身影就站在我的床邊,離蚊帳不過一掌距離。
那東西有著人的輪廓,卻通體純白,沒有五官,沒有衣飾,隻是一個模糊的人形光暈,在昏暗的房間裡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我的心跳驟然加速,整個人縮成一團,死死盯著那個白影。
是夢,一定是夢。我閉上眼睛數秒再睜開——它還在那裡。
也許是窗外的月光投射進來的影子?我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窗戶。月光被厚厚的雲層遮擋,窗外漆黑一片,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投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個白影始終一動不動地立在床邊。我的恐懼漸漸被好奇取代。它似乎沒有惡意,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尊雕塑。
我顫巍巍地伸出手,隔著蚊帳向它探去。指尖什麼也沒碰到,隻有冰涼的空氣。那白影似乎沒有實體,卻又真實地呈現在我的視野裡,輪廓清晰可辨。
“奶奶?”我小聲喚道,輕輕推了推身旁的奶奶。奶奶翻了個身,咂了咂嘴,又沉沉睡去。
我隻好繼續與那白影對視。不知為何,最初的恐懼消退後,我竟感到一絲莫名的安心。它站在那裡,不像要傷害我,反倒像是在守護什麼。
天色漸亮,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奶奶如往常一樣早早起床,輕手輕腳地掀開蚊帳下床,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站在床邊的白影。我睜大眼睛看著奶奶從白影身邊走過,仿佛它根本不存在。
“奶奶!”我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奶奶回過頭,睡眼惺忪地問:“咋了,娃子?天還早,再睡會兒。”
“那裡……那裡有個人……”我指著白影的方向,聲音發顫。
奶奶眯起眼睛看了看我指的方向,笑道:“傻孩子,哪有人?是做噩夢了吧?”說完便推門出去了。
房間裡隻剩下我和那個白影。晨光微熹中,它的輪廓反而更加清晰了。我這才注意到它似乎比普通成年人要高一些,靜靜地佇立在漸亮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恐懼再次攫住了我。“媽!媽媽!”我大聲喊叫起來,聲音裡帶著哭腔。
腳步聲匆匆傳來,媽媽推門而入:“怎麼了?怎麼了?”
“開燈!快開燈!”我指著白影的方向尖叫。
媽媽摸到牆上的開關,“啪”的一聲,白熾燈的光芒瞬間充滿整個房間。
就在這一刹那,那個白影消失了。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到底怎麼了?”媽媽走到床邊,掀開蚊帳摸了摸我的額頭,“做噩夢了?”
我語無倫次地描述著昨晚的經曆,那個白色的身影,如何站在我床邊一整夜,如何在天亮後仍然存在。媽媽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可能是睡迷糊了。”她最終說道,但我看得出她眼神中的遲疑。
這件事成了家裡的一個未解之謎。長大後,我查閱了不少資料,試圖為那晚的經曆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我能動,能叫醒奶奶,能伸手觸摸。幻覺?那印象太過真實清晰。
有一年回鄉過節,我偶然與奶奶聊起這件事。奶奶聽後竟沒有驚訝,反而若有所思。
“你爺爺走的時候,穿的就是一身白壽衣。”奶奶緩緩說道,“他生前最疼的就是你爸,你爸出差那會兒,你正好來陪我睡。說不定啊,是你爺爺回來看咱們了。”
我從未見過爺爺,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奶奶從舊箱底翻出一張泛白的照片,上麵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微笑著站在老屋門前。
“你爺爺是個沉默的人,不愛說話,就喜歡靜靜地看著家裡人。”奶奶摩挲著照片,眼中泛著淚光,“他那晚要是真的回來了,也一定是來看看孫子,守著我們一夜安寧。”
我忽然想起那個白影——高大、沉默、靜靜地站立、沒有任何動作。如果那真的是爺爺,為什麼選擇在那晚出現?又為什麼站在我床邊?是因為被子掉了嗎?怕我著涼?
這個謎永遠無法解開了。但自那以後,我對那個夜晚的記憶不再恐懼。有時我甚至想,或許那真的是爺爺,以他沉默的方式,在另一個世界守護著家人。
如今奶奶也已經離去,老屋早已翻新,那張舊床也不知所蹤。但每當夏夜難眠,我偶爾會想起那個站在蚊帳外的白色身影,想起奶奶平靜的鼾聲,想起那個既恐怖又溫暖的夜晚。
有些謎團不必解開,有些陪伴超越生死。那個白色的影子,無論是幻覺、是夢境、是另一個世界的來訪,都已經成為我記憶中特殊的一部分——關於愛,關於守護,關於那些無法解釋卻溫暖人心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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