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王強,是個夜貓子,精神頭足得能熬鷹。四年前,他在城裡一個還算新的小區租了套兩室一廳。房子房齡不過五六年,窗明幾淨,陽光充足,怎麼看都是個安穩窩。當初他是和他姐姐合租的,後來他姐自家的房子裝修好了,就搬走了。空出來一間房,正好那時王強談了女朋友,不久結了婚,小兩口就順理成章地住了下來,一人一間,互不打擾。
這分開睡,主要原因就在王強那晝夜顛倒的作息上。他老婆睡眠淺,神經衰弱,稍微有點動靜就能驚醒,醒了就再難入睡。王強呢,越是深夜,精神越是亢奮,手機遊戲、電影、刷視頻,一樣不落。就算他把手機音量調到隻剩一格,那細微的聲響在他老婆聽來,也如同擂鼓。為這事兒,兩人沒少拌嘴。後來王強也學乖了,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也不想總影響妻子休息,便常常在客廳沙發上“就寢”。所謂就寢,也不過是玩累了,手機一扔,身子一歪,在沙發上囫圇睡到天亮。
這晚,也不知是下午那杯濃茶作祟,還是白天睡得多了,王強在沙發上躺到淩晨三點多,眼皮沉得像灌了鉛,腦袋卻清醒得像剛用冰水洗過。翻來覆去,沙發怎麼躺都不舒服,腰背酸澀。他煩躁地坐起身,黑暗中摸索著點了支煙,猩紅的火點在寂靜裡明滅。
目光無意中掃過走廊儘頭那間空著的臥室——以前是他姐姐住的那間。自從姐姐搬走後,那房間基本就空置著,偶爾堆放些雜物,床鋪倒是齊全。王強心想,沙發睡得渾身不得勁,不如去那屋裡床上躺躺,好歹是正經床墊,興許就能睡著了。
他掐滅煙,趿拉著拖鞋,摸黑走進了那間臥室。房間裡有一股久無人居的、淡淡的塵埃味道。月光被厚實的窗簾擋住大半,隻有邊緣縫隙漏進一絲慘白的光,勉強勾勒出家具的輪廓。王強也懶得開燈,憑著記憶摸到床邊,掀開蒙在床上的防塵布一角,衣服也懶得脫,直接麵朝牆壁,背對著房門就躺了下去。
房門,他記得是虛掩著的,並沒關嚴實。他這人隨性,覺得反正是自己家,關不關門無所謂。
床墊果然比沙發舒服多了,身體陷在柔軟的支撐裡,疲憊感更重,但那份清醒卻頑固地盤踞在腦海。他閉著眼,努力排除雜念,命令自己:“睡!快睡!”可越是強製,聽覺反而越是敏銳。夜深人靜,萬籟俱寂,連自己的心跳聲都仿佛能聽見。窗外偶爾有車輛駛過的遙遠嗡鳴,更襯托出室內的死寂。
就在這種身體極度疲憊、意識卻異常清醒的詭異狀態下,事情發生了。
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人走進了房間。
不是聽見,是感覺到。一種微妙的空氣流動的變化,一種被注視的直覺,一種……有人靠近的壓迫感。
王強的第一反應是火冒三丈——肯定是他老婆!嫌他動靜大?還是起來上廁所?這輕手輕腳的,三更半夜想嚇死人啊?他睡眠不足的脾氣瞬間頂到了腦門,剛想張口罵人:“你有病啊!不聲不響的……”
可那罵人的話還沒衝出喉嚨,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硬生生掐斷在了嗓子眼裡。
不對!
他老婆睡覺的房間門是關著的!那扇門有些年頭了,合頁有些鬆動,每次開關,都會發出一陣“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冗長噪音,在這寂靜的夜裡,尤其刺耳。他剛才一直清醒著,絕對沒有聽到任何開門的聲音!
那……走進來的是誰?
這個念頭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倏地鑽入他的腦海,瞬間遊遍四肢百骸。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猛地竄起,直衝天靈蓋。他全身的汗毛在這一刻都豎了起來。
他想轉身,想看看身後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是錯覺?是夢?他必須親眼確認!
然而,更讓他魂飛魄散的事情發生了——他動不了。
不是被什麼東西綁住的那種動不了,而是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大腦發出“轉身”的指令,脖子、肩膀、腰腹,所有的肌肉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僵硬得如同水泥澆築。連動一動手指,抬一抬眼皮都做不到。隻有意識是清醒的,無比清醒地困在這具失控的軀殼裡,清晰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他保持著側躺背對房門的姿勢,眼睛死死盯著麵前昏暗的牆壁,耳朵捕捉著身後哪怕最細微的聲響。
沒有腳步聲。
那個“走進來”的存在,似乎沒有重量,或者……是飄進來的?
他感覺到“它”在靠近,不疾不徐,目標明確,就是朝著這張床來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粘稠、冰冷。王強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咚咚咚的聲音震得他自己耳膜發疼,他生怕這心跳聲會暴露自己的恐懼,雖然他知道,身後的那個“東西”,恐怕早就知曉他的一切。
感覺中,那個存在走到了床前,停了下來。
王強能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的後背上,冰冷,沒有感情,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確認。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難熬。他在心裡無聲地呐喊,祈禱這隻是一場噩夢,祈禱下一秒就能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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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兩秒的站立,漫長得令人窒息。
然後,他感覺到床墊另一側微微往下一陷。
“它”……上床了。
就躺在了他的身後,與他背對著門的姿勢一樣,側躺著,貼著他的後背。
王強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傳來一種……人體的輪廓感,一種冰冷的、實實在在的壓迫感。隔著薄薄的睡衣,那冰冷的觸感甚至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