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雅決定把那盆蘆薈送走時,完全沒料到它會聽見。
這盆蘆薈已陪伴她七年。墨綠色的葉片肥厚多汁,邊緣整齊地排列著小刺,葉麵上散布著淡色斑點,像是一幅抽象的水墨畫。它是她大學畢業後第一個室友離開時留給她的,那時還隻是小小一株,七年間竟長得蓬勃茂盛,占據了那個白色陶瓷花盆的每一寸空間。
“我要搬家了,新房子太小,放不下這麼多植物。”小雅對著電話那頭說,“這蘆薈特彆好養,你需要嗎?我可以給你送去。”
電話那頭是她的同事李萌,剛搬進新公寓,曾說過想添些綠植。
“太好了!我正想要點不用太費心打理的植物。”李萌爽快地答應了。
小雅掛了電話,走到窗台前,輕輕拍了拍蘆薈厚實的葉片:“給你找了個新家,以後就不用跟著我受苦啦。”
她沒注意到,蘆薈最外層的一片葉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第二天是周六,李萌如約來到小雅家。一進門,她就被窗台上那盆茂盛的蘆薈吸引了目光。
“哇,這麼大一盆!”李萌走近細看,伸手摸了摸葉片,“長得真好,比我以前見過的蘆薈都要飽滿呢。”
小雅笑道:“是啊,它特彆堅強。我記得有年冬天,我出差半個月,回來時其他植物都枯死了,隻有它還好好的,隻是最外層的葉子有點乾癟。澆了水沒幾天,它就又恢複原樣了。”
“聽起來真是省心的植物。”李萌滿意地點點頭,“那我就不客氣啦,正好可以放在我新家的陽台上。”
兩人喝著茶,聊了會工作上的事。小雅突然想起什麼,壓低聲音說:“說起來有點傻,但我總覺得這蘆薈有點靈性。有一次我感冒發燒,躺在床上好幾天沒起來照顧它,後來病好了,發現它最外麵那片大葉子居然黃了,像是替我生病似的。更奇怪的是,等我完全康複後,它又慢慢變回綠色了。”
李萌不以為然地笑了:“植物哪有那麼多講究,巧合罷了。不過你這盆蘆薈確實長得不錯,我拿回去後,正好可以掰點葉子做麵膜。聽說新鮮蘆薈汁對皮膚特彆好,我早就想試試了。”
她話音剛落,窗台上的蘆薈似乎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最外層的一片葉子邊緣,出現了一個微小的褐色斑點。
小雅沒注意到這個變化,隻是接著說:“那你周一上班前能來取嗎?我周日晚上就收拾好東西,周一搬家公司一早就來。”
“沒問題,我周一早上過來拿。”李萌爽快地答應,又補充道,“說實話,我主要也是看中它能實用。買一盆蘆薈凝膠得多貴啊,有這麼一盆活的,隨時可以取用,多方便。”
這時,小雅的手機響了,她起身去接電話。李萌獨自走到窗邊,掏出手機對著蘆薈拍了幾張照片,自言自語道:“這麼大一盆,能用好久呢。回去我就掰一片葉子試試效果。”
蘆薈葉麵上的斑點似乎擴散了一點點。
周一早晨,小雅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她揉著眼睛走進客廳,準備為蘆薈做最後一次澆水,然後突然僵在了原地。
那盆曾經生機勃勃的蘆薈,一夜之間完全變了樣。原本飽滿挺拔的葉片全部軟塌塌地垂了下來,墨綠色變成了黃褐色,葉片表麵覆蓋著一層不祥的黏液,整株植物散發著一股腐爛的氣息。
“這、這是怎麼了?”小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伸手輕輕碰了碰最外層的那片葉子,指尖剛觸到,那片葉子就脫落下來,掉在窗台上,化為一灘軟爛的物質。
小雅連忙檢查其他植物,都好好的,隻有蘆薈出現了這種情況。她想起這周末的照料——上周五剛澆過水,陽光也充足,沒有任何異常。
門鈴響了。小雅恍恍惚惚地去開門,李萌站在門口。
“我來拿蘆薈啦!”她歡快地說。
小雅側身讓她進來,聲音低沉:“不知道怎麼回事,它……它突然變成這樣了。”
李萌走到窗前,看到那盆腐爛的蘆薈,驚訝地捂住嘴:“天啊,怎麼會這樣?昨天還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小雅突然想起什麼,“昨晚我好像聽到一陣細微的劈啪聲,還以為是外麵風吹樹枝的聲音。”
李萌皺起眉頭:“這看起來像是爛根了。你澆水太多了嗎?”
“沒有啊,我都是按平時的量。”小雅靠近仔細觀察,忽然注意到腐爛的葉片上有些奇怪的痕跡,“你看這些斑點,像不像淚痕?”
“彆傻了,植物怎麼會哭。”李萌不以為然,“算了,這樣我也不能要了,都爛成這樣了,救不活了。可惜啊,本來還指望用它做麵膜呢。”
小雅沒有回答。她怔怔地看著那盆垂死的蘆薈,回想起周六和李萌的對話,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中。
“它是不是……聽見了我們說的話?”小雅輕聲說。
“什麼?”
“周六我們說話時,它就放在這裡。你說要掰它的葉子做麵膜,我說不想養了要送走它……”小雅的聲音顫抖起來,“它是不是聽懂了?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