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不是他不想呼吸,而是那股無形的、來自左右兩側的恐怖壓力,像兩隻冰冷又灼熱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和胸腔。空氣被隔絕在外,肺葉徒勞地收縮,卻吸不進一絲氧氣。眼前開始發黑,金色的光斑在視野邊緣瘋狂閃爍、炸裂。
那兩個聲音,並沒有重複第三遍。
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右耳那邊,傳來極其輕微的、濕漉漉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用舌尖,極其緩慢而仔細地舔舐著耳廓的輪廓。那觸感粘膩而溫熱,帶著一種非人的執著,每一次滑動,都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仿佛要將他的耳朵生生舔融掉。
左耳則是一種截然相反的酷刑。一股尖銳的、冰錐般的寒意,直接刺入耳道深處,凍得他半邊腦袋都麻木了,連牙齒都仿佛要被凍裂。那寒意還在往深處鑽,帶著一種要凍結他腦髓的惡意。
而他的脖子,成了這兩股極端力量的角力場。右側落枕的位置,那股酸脹痛麻的感覺被放大了無數倍,肌肉不受控製地痙攣、抽搐,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裡麵攪動,牽引著他的頭顱想要向右轉。而左側,則是完全的僵硬和冰冷,像被凍在了寒冰裡,抗拒著任何移動,卻又被右側那股可怕的力量強行拉扯。
“呃……”
一聲極其微弱、扭曲的喉音從他緊咬的牙關裡擠出來。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像一片在狂風中瀕臨破碎的葉子。大腦因為缺氧而嗡嗡作響,意識像退潮般迅速流逝,隻剩下最原始的、對扭轉脖頸的瘋狂渴望和與之對抗的求生本能。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徹底失去控製,脖子就要在那恐怖的角力中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時——
枕頭底下,那個暗紅色的繩圈,猛地爆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灼熱!
那不是火焰的燙,更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直接摁在了他的後腦勺枕骨上。
“嗤——”
一聲極輕微的、仿佛冷水滴在燒紅鐵板上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啊——!”
右耳那邊,那個舔舐的聲音猛地變成了一聲短促、尖銳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那粘膩濕熱的觸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灼傷的、帶著焦糊味的刺痛感。
“哼!”
左耳那邊的冰寒氣息也發出一聲沉悶的、帶著驚怒的哼聲,那刺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留下一種空蕩蕩的、被撕裂的劇痛。
扼住他喉嚨和胸腔的無形壓力驟然一鬆。
“咳!咳咳咳!”
小陳猛地吸進一口冰冷的空氣,隨即爆發出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整個人蜷縮起來,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他貪婪地呼吸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辣辣的疼痛,但生命的活力正隨著氧氣重新注入四肢百骸。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連滾帶爬地翻下床,也顧不上摔在地上的疼痛,手腳並用地衝向房間的電燈開關,“啪”一聲將所有燈全部按亮!
刺眼的白光瞬間驅散了房間裡大部分的陰影。
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掃視著整個房間。
空無一人。
電視依舊在吵鬨地播放著,屏幕上色彩斑斕的光影跳躍著,映照著空蕩蕩的床鋪和淩亂的被子。
仿佛剛才那地獄般的幾分鐘,隻是一場過於逼真的噩夢。
但耳廓上殘留的、一邊灼痛一邊冰麻的詭異觸感,脖頸處那幾乎要撕裂肌肉的酸痛,以及後腦勺那一小塊皮膚上清晰的、火辣辣的燙傷感,都在無聲地宣告著——那不是夢。
他的目光落在枕頭上。
那個暗紅色的繩圈,不知何時,已經從枕頭底下滑落了出來,掉在了地板上。原本暗紅的顏色,此刻看上去似乎更加深沉了一些,甚至……邊緣處隱約有點發黑,像是被火燎過。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混合著焦糊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氣的味道。
小陳的心臟還在瘋狂擂鼓,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死死盯著那個繩圈,又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尤其是耳朵曾經感受到異常的方向。
什麼都沒有。
那兩隻“鬼”,似乎被繩圈突然爆發的力量驚退了。
但他不敢有絲毫放鬆。老師傅說過,這東西一旦沾上,輕易不會走。它們隻是暫時退去,誰知道會不會卷土重來?而且,這次是兩隻!
他不敢再待在這個房間裡,甚至不敢獨自留在這個屋子裡。他顫抖著手,抓起手機、錢包和車鑰匙,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幾乎是逃命般衝出了家門,一頭紮進了淩晨冰冷漆黑的夜色中。
他發動汽車,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疾馳,直到將車子停在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門口。店裡燈火通明,隻有一個值班的店員在打瞌睡。他買了一杯滾燙的咖啡,坐在靠窗最明亮的位置,感受著周圍屬於人間的、微弱的氣息,驚魂未定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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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手機,想要給那個推拿館的老師傅打電話,卻發現現在才淩晨四點多,太早了。他隻能煎熬地等待著,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天剛蒙蒙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老師傅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老師傅帶著睡意的、沙啞的聲音。
小陳語無倫次,聲音依舊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將昨晚更加恐怖的經曆——兩個聲音,兩種截然不同的折磨,以及紅繩圈發燙驚退它們的過程,儘可能詳細地說了出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小陳以為信號斷了。
“師傅?老師傅?”他焦急地呼喚。
“……麻煩了。”老師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沉重,“兩個……它們這是結了伴,鐵了心要纏上你了。那紅繩擋了一次,怕是也耗了不少靈氣,未必還能擋得住第二次。”
小陳的心沉到了穀底,冰涼一片。
“那……那我該怎麼辦?求求您,救救我!多少錢都行!”他幾乎是在哀求。
“錢不錢的另說。”老師傅打斷他,“你現在,立刻,馬上,去城東的太陽廟!不要開車,坐最早班的公交車去,車上人多,陽氣重。到了廟裡,直接去找主事的道長,就說被‘借頸鬼’纏上了,還是兩個。把你這幾天的經曆,原原本本告訴他。記住,在進廟門之前,無論聽到什麼,感覺到什麼,絕對,絕對不能回頭!一步都不能停!”
老師傅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厲。
“我……我明白了!”小陳連連答應。
掛了電話,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用手機查了最早的公交線路和時間。離首班車還有半個多小時,他索性就待在便利店裡,度秒如年。
終於,首班公交車慢悠悠地來了。他快步走上車,車上已經坐了幾個早起趕路的老人和上班族。他選了一個靠中間、周圍都有人的位置坐下,感受著車廂裡混雜著早餐氣息的、屬於活人的溫度,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丁點。
車子緩緩啟動,駛離了便利店。
窗外的景物在晨曦微光中逐漸清晰,但小陳的心卻依舊懸在嗓子眼。他死死盯著前方,雙手緊緊抓住前麵的座椅靠背,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
公交車搖搖晃晃,駛過一個個站台。